《南梦》陈莹

4、竹家

　　南梦醒来时在一个无人的拱形穿廊内，天是亮亮的清明色，没有云彩，但却刮着舒服的微风，她打量一下自己，身上穿着那种软软的江南料子，上面绣的是水墨风格的荷花，袖子上面也有点点的修饰，腰间一条微宽的带子更突出了她姣好的身材。她只记得诺打开了一扇大门，她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吸进去便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就在这里，胸前的梨花胸针隐隐泛着白光，她心想要尽快找到竹家，好破解“生”的秘密。
　　走出回廊一派江南烟雨风格，两边是低矮的房子，中间一条小河直直穿过，像极了乌镇的风格，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但都是穿着和她一样款式的衣服，好像画中的人物，女人多是齐腰长发，但却高高扎起马尾，男人则把长发在发梢松松的用发带一绑，没有过多的修饰。
　　“竹家抛绣球招亲了！竹家抛绣球招亲了！”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南梦微微一怔，“竹家”会是那个“竹家”吗？她拉住飞快跑过的女童。
　　“竹家小姐在哪里抛绣球招亲？”
　　“什么竹家小姐，是竹家的小少爷！”
　　“啊？男子也抛绣球招亲？”
　　“当然了，难不成还是女子，你太奇怪了！”女童风一般的跑开了。
　　这是个什么世界，越发神秘不可理解，南梦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南梦顺着人流来到一个高大的建筑物面前，一个大大的门匾上写着“青菊楼”三个字，楼底下清一色都站着妙龄少女，个个貌美如花。
　　“姐姐，等会子愿把球抛出来，你就上去抢，我给你打下手。”
　　“妹妹，不可粗鲁，虽说子愿是不可多得的佳公子，我们也不能丢了自家的脸面。”
　　“管它呢，姐姐，我替你抢，要是让人家把绣球抢去，你就后悔去吧！”
　　南梦看着眼前这一对姐妹，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美貌，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竟然不顾脸面去抢绣球，真是太开放了。
　　“请问这位小姐，听说今天是竹家小少爷抛绣球招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竟有如此多的人爱慕？”
　　那位姐姐看了南梦一眼说道：“看小姐的头饰是外地人？”
　　“是的，我也是今天刚刚来这里，就遇到抛绣球招亲，还不是很清楚其中的故事。”
　　“竹家是我们这里最大的户，老夫人竹梅是当家人，她共有3房老爷，大老爷韩伟是米粮大户，有一个儿子，叫竹子泊；二老爷林玉峰是个戏子，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叫竹子期和竹子玲，和老夫人结合前，因是风尘中人，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地位；三老爷顾博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教书先生，斯文儒雅很讨老夫人的欢心，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叫竹子荷、竹子雅和竹子愿。竹家一共六个孩子，现只有大小姐竹子玲和小少爷竹子愿没有婚嫁，竹老夫人很是着急，所以才准备了这次抛绣球招亲，想赶快解决子愿少爷的终身大事。”
　　“那为什么不先解决子玲小姐的婚事呢？”
　　“子愿少爷不比子玲小姐，毕竟是男儿身，过了嫁娶的年纪就不好找了，子玲小姐再过几年也会越来越有魅力的。”
　　南梦心想这里俨然就是个母系社会，看来女子的地位和身份要比男子高很多，只听楼下一阵骚动。
　　“子愿出来了，子愿出来了！”
　　南梦顺势向楼上看去，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男子向外探出了脑袋，额前是淡淡的几缕碎发，随意的散在两边，后面的长发用墨绿的带子松松的扎在发梢，脸不是那种典型的英俊模样，却带有可爱的俏皮感，轮廓很深，整体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袍子，应该和她的是一个料子，绘着大簇大簇的梨花，领口很有形状，无一不是大户人家少爷的模样。
　　“子愿，扔给我！”
　　“子愿，这边，扔给我!”
　　南梦被她们在人群里推来推去，一时竟无法出去，还差点被推到在地上，只听“砰“的一声，绣球砸在了一棵树上竟然而反弹回来，人群一片骚动，女子们都高举自己的双手去抢夺绣球，南梦被人群推搡着左右胡窜，最后竟一头磕在了门口的柱子上，一行鲜血流了下来，正当她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绣球竟朝这边飞窜过来，直直的砸在她的脑袋上，昏迷前看了楼上的子愿一眼，他是那种不可思议厌恶的眼神。

　　南梦醒来是在三天后
　　“少夫人，你醒了。”
　　“你是谁？”南梦揉了揉头上的太阳穴。
　　“我是小少爷的贴身服侍，叫碧玺，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一个年龄稍大点的丫头突然开口说道“既然少夫人已经醒了，就请去见过老夫人吧！”
　　南梦被莫名其妙的请到了前厅，只见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老夫人坐在正中间，右手边依次坐了三个年龄和她差不多的男人，应该就是竹老夫人的三房老爷，左边依次坐了几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男女女，应该就是竹家那六个儿女，竹子愿虽然是老小，却坐在左边第二个位置，想必在家里应该相当讨竹老夫人喜欢。
　　“这位就是接到子愿绣球的小姐吗？”一个大约三十几岁的女子问道。
　　“不是接到，是被绣球砸晕的白痴，哈哈！”另一个年龄稍小一点的女子讥笑道，只见她一身青绿色的袍子，衣服上却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在脖子上面挂了桃心状的石头，透亮的有些突兀。
　　“子荷，休得无礼，我们既是抛绣球招亲，这位小姐最后也拿到绣球，我们就该遵守诺言。”
　　“姐姐，你怎么能叫子愿和这种白痴在一起呢！”
　　厅里的男子们始终一言未发，竹子愿的脸上一种极为不屑的表情，却也不敢有所造次，仿佛都在等着竹老夫人发话。
　　“请问小姐的芳名是什么？”竹老夫人慢慢问道。
　　“我叫南梦。”
　　“南小姐不是本地人吧，为何来到这里？
　　南梦心想这个女人好眼力，虽然自己和他们穿着无异，也没怎么开口说话，却能一样看出自己不是这里人，不由的心生佩服。
　　“老夫人，都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只是一个游历尘世的俗人，刚好碰见贵家抛绣球招亲，不想被绣球无意砸中，才产生了现在这样的误会。”
　　竹子愿心里微微一颤，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没有附势恭维，淡淡的几句便置身事外，倒不像是看上自家身份的那种女子。
　　“误会！你的意思是我家子愿配不上你！”
　　南梦心下犯难，若说对这位少爷没有意思，便很难留在竹家，更别说查什么“生”的意义；若说有意思，撇开自己对第一次见到的男人没什么感觉，就算是有，现在也已经完全抛弃了。
　　“老夫人，您请不要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子愿公子天生丽质，无论样貌还是修养都是无可挑剔的，只是我终是要离开的，怕耽误了公子。”
　　竹子愿冷冷的看着南梦轻声说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为橘为枳还不是小姐自己选择。”
　　“子愿公子，只可惜我既非橘又非枳，一朵飘零的雪花而已，见不得什么阳光。”南梦的思绪有淡淡的隐痛，虽然自己的爱情已经被诺拿走了，心完全感不到疼痛，但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柔生时的情景，还是不禁走了神。
　　竹子愿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感到惊讶，是那种清清淡淡的感觉，有点高傲，又有点世俗，单骨子里是干净的，一身荷花水墨色素衣，更衬托了她的气质，心中隐隐有些悸动。但此时她嘴里虽是委婉拒绝了他，但意志力却能感觉出是赤裸裸的回绝，顿时觉得有些难以接受，随即说道：“我竹子愿也不是烫手的山芋，让你们扔来扔去！”说完便脸色铁青的夺门而去。
　　竹老夫人看出小儿子对南梦有些意思，眼前这个姑娘又一时无法回应，便心想不如让她留下住些日子和子愿相处相处，说不定能改变她的心意。
　　“小姐刚说远来都是客，不如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先在家里小住些日子，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南梦心想如此甚好，便一口答应了，这样就能有机会查出“生”的意义了。

　　出了正厅，南梦跟在那个她醒来时见到的年纪稍大点的丫头后面。
　　“请问小姐叫什么？”
　　前面的脚步突然一停，显然有些吃惊：“我只是下人，你不用这么称呼，你可以叫我凤鸣。”
　　“真是好名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看你举止大方得体也担得起这个名字。”
　　“这样理解我名字的人你是第二个！”凤鸣的眼睛有些微微的出神。
　　“那第一个是谁？”
　　“没有谁……”
　　南梦看凤鸣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也就没有追问，沉默间她们走到了一个别致的小院门口。
　　“这里是你休息的地方“菊清阁”，以前是小少爷的书房，因前年给他盖了新的地方，这里也就闲置下来了。”
　　南梦忽想起竹子愿抛绣球招亲的地方叫“清菊楼”，心下也就明白此人虽看上去娇惯了些，内心还是有一片清明之地的。
　　“凤鸣姐姐，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不能给我指点一二？”
　　“小姐客气了，若我能力之内，必定竭尽所能。”
　　“我初来乍到，承蒙老夫人不嫌弃能容我多留几日，恐害怕言行话语出错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凤鸣姐姐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家里的环境以及基本的情况，我也好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别犯了什么忌讳。”
　　凤鸣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也不似刚才那般温柔，忽变的森冷起来。
　　“南梦小姐这么说未免太虚伪了，我能看出来小姐对我家小少爷没有什么意思，估计老夫人也是想让小姐和小少爷相处相处才会出此下策，我不知道你留下来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若是想要利用我们子愿少爷，这个如意算盘也就算是打错了。”
　　南梦有些吃惊，眼前这个凤鸣年纪虽然也不是很大，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机警和睿智，身上没有一丝下人的卑微，到是让她多了几份敬佩。
　　“不瞒姐姐，现在我确实对你们家子愿少爷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留下来是有一些难言之隐，但请姐姐放心，我没有一丝要利用子愿少爷的心。”
　　凤鸣冷笑一声“你也算坦白，这点我很欣赏，若想知道我家的具体情况也不是不可能，但就看你愿不愿意为我做一件事了？”
　　“姐姐请说。”
　　“今晚午夜，我会在厨房为老夫人熬制补药，你来找我！”说完便转身离去。
　　“姐姐慢走！”
　　随着凤鸣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之中，南梦隐隐感觉到一股深藏不漏的腐败感，这个家里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世梨又给她留下了什么“生”的意义，隐隐的有些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