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梦》陈莹

31、点点烛火声声泪

　　虽然昨天那个侍女有些异样的奇怪，但大祭司还是不能原谅她试图亲吻自己的行为，他自出生到现在不曾对任何一个女子动过心，除了掉落凡间的顾花左，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有些想笑的冲动，怎么会有女子起了如此庸俗不堪的名字，“花左”是花的左边吗？那是什么意思？而且叫起来也十分拗口，还不如凡间那些普通人家的姑娘起的名字好听，但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这个别扭的名字，还亲切的叫她左儿，当年他去阴阳界查看生死簿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左儿，那是杨柳青青，微风徐徐的四月天，左儿一个人在河边沐浴洗澡，白嫩的肌肤在水中若隐若现，荡的他十分心慌意乱，一袭长发随意的宛在头上，倒是别有味道，呆呆的便看出了神，半天挪不开步子，不料水中的左儿发现了岸上柳树后偷看的自己，一口气憋了进去，急的他一下跳进了水里，却忘了自己不会游泳，最后还是左儿把他救上了岸，从此他便认定自己已经是左儿的人了，虽然那时她还只是一个凡人，没有长久的寿命，但他可以等她百年之后再和她做个快活长久的夫妻，这一百年是大祭司最难熬的一段时间，简直度日如年，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寻个由头到阳间走上一走，连冥王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倒也懒得管冥界的大小事物，除非是需要重大商议的问题他才会出现一小会儿便又去阳间找他的左儿了，此时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袭大红色的喜服，头发也梳的紧致细腻，活脱脱就是一个太过俊俏的新郎，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大祭司，吉时已经到了，快去迎娶新娘子。”一个侍女轻轻的敲了敲门。
　　“知道了，我这就去。”
　　大祭司春风得意的打开房门，外面已经早就布置妥当，大红的灯笼和布条挂满了整个院子，大殿上也换上了红色的酒杯和盘子，里面的瓜果蜜糖更是堆得到处都是，一派欢天喜地的热闹气氛，只听外面鞭炮齐鸣，迎新的队伍征吹吹打打的向这边走来，大祭司的心里像滴了蜜的凤梨一般，从里甜到外。
　　“大祭司快点踢轿门，把新娘子背进去。”一个老嬷嬷说道。
　　“好，我这就背我的娘子进去。”
　　大祭司走了过去，把头探进轿子里，一把掀开了红色的盖头，只见顾花左今天梳了一个圆圆的花苞头，金色的星星坠饰零零散散的分布在花蕊的地方，十分明艳动人，嘴唇的部分涂了淡淡的红色，和她白皙的皮肤很是相配，如果说平时的左儿是天上的仙子，现在的她就是人间的牡丹花，一颦一笑都让所有的女子大失颜色。
　　“人家让你踢轿门，你怎么把头探进来了？”顾花左不好意思的嗔到。
　　“我就是想先看看我的新娘子，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大祭司不屑的说道。
　　“人家是不能把你怎么样？我就是害怕误了吉时。”
　　“娘子说的是，我这就背你进去。”
　　大祭司背起左儿一步步向他的喜堂走去，里面灯火通明，冥王也早早的就到了那里，据说这次婚礼轰动了冥界所有的势利，无论是明里暗里的都送出了价值不菲的贺礼，就连平时很少露面的冥王都专门来为他们证婚，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忽然天上成千上万朵的粉色花瓣从天而降，撒在这对新人的身上，人们的嬉闹声、大家的祝福声、响彻天际的烟火声交杂在一起，到处都是幸福的味道。
　　“吉时已到，请新娘、新郎祭拜天地。”一个声音洪亮的管家说道。
　　大祭司和顾花左手牵着手，一起站在了大殿上，人们分别站在了左右争先恐后的看着热闹，你一句我一句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他们向着大殿外的天地深深的鞠了一躬。
　　“新郎、新娘二拜冥王。”
　　他们向着坐在大殿中间位置的冥王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新郎、新娘夫妻对拜。”
　　大祭司此时的心情太过复杂，他终于娶到了自己梦中的仙子，那个美丽、温柔、善解人意的左儿，虽然自己一直都没有名字。自有了记忆他就是就是人们口中的大祭司，高高在上邻人畏惧的神明，但左儿喜欢叫他司司，一个亲切还带有点小俏皮的昵称，他头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头一次被喜欢的女人这样轻轻的唤着，他觉得自己已经再没有任何要求了，就这样已经是最幸福的生活了。
　　“新郎、新娘步入洞房。”
　　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从此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就算海枯石烂，天崩地裂，他也不会放开她的手。
　　~~~~~~~~~~~~~~~~~~~~~~~~~~~~~~~~~~~~~~~~~~~~
　　南梦被一阵剧痛从沉沉的昏迷中激醒过来，她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分别绑在了不同的柱子上，此时自己衣衫凌乱，齐腰的长发随意的披在后面，身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她记得自己那日从竹子愿的房间里出来本想去找安征远商量对策，不料还没有找到他就被人迷晕了，醒来后就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想必自己真是被他下了地狱，才会出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南梦被绑的地方有个很小的窗户，她能看见窗外皎洁的月光，她能听见那里烟火绽放的响声，那是竹子愿的婚礼吗？她娶了别的女子，而她只能这样一动不动的流着眼泪，她忽然想起《红楼梦》中的林黛玉，那个有点倔强却温婉如水的女子就是这样在心上人大婚的时候离开了人世，这一生的眼泪也就算在那时还尽了，南梦觉得自己也许也会像她一样默默的死去，带着对竹子愿的爱情。
　　“你说我们倒不倒霉，大祭司今天大婚，我们却连个面都见不着，还要在这里看着这个疯婆子的臭脸，真是做了鬼待遇也有不同。”一个狱卒不满的说道。
　　“别说了，我们就是底下的小卒子，怎么能和上面的人相比，再说他们不是给每个狱卒都发了喜糖，你就知足吧!”
　　“哎，也是，我们毕竟是每个楼层的下人，是和上面的大人物不能相比，听说大祭司娶的那个娘子貌若天仙，曾经是天上的仙子。”
　　“好像是个被获罪的仙子，不想被大祭司看上了，也算是一对郎才女貌的佳人。”
　　“这个疯婆子因为什么进来的？”
　　“好像是昨天去给大祭司送衣服，被轰出来就下来了。”
　　“也是个倒霉鬼，她还有三十箭没有射，我们快点完事也能去粘粘喜气。”
　　“好，速战速决。”

　　“啊！”南梦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已经疲惫的抬不起头了，她感到自己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样，一箭又一箭，穿过身体的时候鲜血迸射而出随后又迅速的合拢，这种感觉就像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二十五！”
　　“啊！”南梦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微弱声音，那种费力想要喊出但却卡在气管的感觉，眼泪止不住的奔涌而出。她其实一点都不恨竹子愿，即使他让自己置身在这黑暗的地狱之中，她也对他没有一句怨言，比起他为自己受的苦，这点又算的了什么？她只是很难过，那个她爱着的男人竟然成了别人的新郎，她却不能去阻止他。
　　“十二！”
　　“啊！”南梦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她能感到身体里只有出来的气息，这应该就是人灰飞烟灭前的征兆，她的眼睛也已经慢慢的闭上，她忽然很想世梨，她想对她说句对不起，自己没能找到杀害她的真凶，如果真有报应就让自己一力承担，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她还要和世梨成为最好的姐妹。

　　“梦儿……梦儿……”南梦听见有人呼唤她的名字。
　　“你不说她没事了，怎么还不醒来？”安征远着急的问道。
　　“你也不看看她连挨了八十几箭，怎么能这么容易醒来，能保住性命已经不错了。”
　　“有人万箭穿心不都还活着？”
　　“万箭穿心早就灰飞烟灭了，除非是命运不让他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这是在哪里？”南梦虚弱的睁开眼睛，看见安征远一张焦急的脸。
　　“你在冥王殿。”一个熟悉的男声传入南梦的耳朵里。
　　“诺！”南梦惊坐了起来。
　　“南梦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准确的说我们在安家已经见过面了，只是当时你带着面纱，我没有认出来。”
　　“你说话的语气一点都没变，和当时在当铺一样，还是那么生冷。”
　　“南梦小姐都能开玩笑了，看来我给你的药丸已经发挥了作用，见效很快。”
　　“你给我吃了什么？”
　　“不用紧张，我刚刚给你吃了保住心脉的药丸，要不然此时你早已灰飞烟灭了。”
　　“你知道我想拿回我的爱情，为什么还救我？”
　　“当初你的爱情的确是被我骗走的，你想拿回去无可厚非，但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实话你真的让我很意外，还能出现在我的地盘上已经是我想象之外的事情了。”
　　“你的地盘？你不是一只妖吗？”南梦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无比的诺不由的嗤笑了几声。
　　“你现在看到的我才是本体，那些别的皮囊只不过是替我寻找新鲜爱情的傀儡而已，他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的丑陋不堪，直到寻找到新的猎物才会重获新生。”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冥王？”
　　“怎么，不像吗？诺把脸凑到了南梦跟前。
　　“你刚才说要做什么交易？”南梦把脸向旁边扭了扭。
　　“你真的很有意思，我已经舍不得你死了。”
　　南梦没有接话，只是让安征远去给自己倒杯水来。
　　“把你的小情人支走，是有什么特别的话给我单独说吗？”诺一脸讽刺的说道。
　　“大祭司已经完婚了吗？”
　　“大祭司？你还认识大祭司？”
　　“我要不是昨日给他送衣服被轰出来，怎么能下地狱！”南梦试探的说道，看来他还不知道竹子愿的事情。
　　“原来你是这么下地狱的，我是昨天闲来无事碰巧感应到你快死了，才随便救下了你，没想到你的小情人也还挺有本事，当然安家的大少爷也不是什么池中之物，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把你找到了。”
　　“你要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拆散大祭司和他的娘子，因为我看他一直不顺眼。”
　　“你难道喜欢那个神仙姐姐？”
　　“当然不是，我是想告诉天下人，世上没有真正的爱情。”
　　“你不相信爱情？”
　　“我有相信它的理由吗？不过都是些镜花水月，虚幻一场，你要是能做到，我就把爱情还给你。”
　　“一言为定，你不要食言。”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诺走后南梦又在床上躺下了，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昨天在竹子愿的房间里自己有些冲动，现在细细想来他娶的那个神仙姐姐好像是叫顾花左，和纸条上后半句的名字一模一样，虽然前面的言草右她还是没有头绪，至少现下有了一点线索，她必须养足精神，尽快恢复健康才能陪诺继续把这场游戏玩下去，她总觉得一切都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