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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君生我未生 ...

  •   南梦就这样在“针棉居”的屋顶上静静坐了一下午,她没有让竹子愿陪着自己,她想看看华韵口中那临街的风景,那抹化不开的千年忧伤,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安老爷的别院清晰可见,屋顶上有几棵桃花树已满面粉红,一簇一簇的十分好看,里面的别院时时传来淡淡的琴声,是那首《君离》,一遍又一遍,似是诉说着满腔的爱意。她记得第一次见华韵时她扮作乞丐摸样,不料却误打误撞认识了自己,一起去了私塾在厨房记些简单的账目,那是南梦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间,即使是在现世她也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一起偷吃学生的糕点,一起偷看私塾的学生上课,一起去城里的集市采购蔬菜,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华韵经常告诉自己屋顶是个很好的地方,那里常常只有她一个人,你不必心系它方,不必在乎蜚语流长,只需静静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样就是最好,现在想来也真如她所说那样才是她唯一可以安放自己心灵的地方,不知道安老爷是不是日日也如此煎熬与她相望于江湖,这段不被世人所容的爱情让她五味杂陈,她终于知道华韵和老的意义,这个可以当他父亲的男人却是她心系一生的情郎。
      直到月亮升起临街亮起了灯火南梦才从自己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华韵就是针棉的事情,但自己胸前的梨花胸针并没有再消失一根花蕊,虽然她已经知道华韵和老的意义,但事情仿佛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她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姑娘,屋顶上那位漂亮的姑娘。”南梦朝下面看了看,是早上给他们泡茶的男童。
      “怎么了?”南梦问道。
      “你是怎么上去的?快点下来,安家出事了?”男童焦急的说道。
      “出什么事了?”南梦急急站起来,差点掉了下去。
      “主上刚刚传来谕旨让安老爷和公子们即刻出征,据说邻国的蒙毅部落发生了政变,王子杀死首领企图破坏我国和他国的协议,现在他们已经率了大批人马朝我们杀了过来,我家小姐也已经得到通知先一步去了那里。”
      “安老爷和少爷们已经出发了吗?”
      “他们已经领兵去了最近的关岭堡,大军也已经驻扎在那里了,你快点下来,我还要去通知别的大夫们。”
      “我也要去,你不是说还有一批大夫没走,我和他们一起去。”南梦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但她真的很担心竹子愿,还有自从昨晚她有了心痛的感觉,就隐约感到安征远和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她要去问个清楚。
      “你去干什么?你又什么都不会?”
      “我会做衣服还会做饭,去了也可以帮忙。”南梦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好吧,你顺便也帮我带两件衣裙给我们家小姐,她走的急什么都没带。”
      “好,没问题。”
      南梦挤在五个人一辆的马车上颠簸了一个晚上,她觉得自己的胃都要被摇出来了,不停的泛着酸水,虽然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但还是难受的要死,这是她第一次身处这样的乱世,对于课本上所说的那些战争如何如何激烈,伤亡如何如何惨重,她终始没有亲身经历过,她听见车窗外轰鸣的炮火,随时飞射入车沿上的利箭,无一不是胆战心惊,她记起有一次华韵给她讲过一个战士背着他的同伴连走了三天才逃回城里,为的只是把一个消息带给后方的将军,在民族大义面前个人的友情也不过是乱世里终难成全的一缕青烟,他没有办法先救治他的朋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的尸体背回他的家园,南梦清楚的记得华韵当时眼里泛着的泪光,她一定是痛到了极点才会有那种表情,现在的她感觉自己像是海上的一棵浮萍,随波逐流。
      “你没事吧?”南梦感觉自己的手被谁握了一下,抬头一看是坐在旁边年纪稍长一些的一个妇人。
      “没事,就是胃里难受的很。”
      妇人随手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瓶子,倒了一粒药丸给她。
      “这是针棉师傅配的医治晕车的药丸,你喝下就能缓解一下症状,等会到了阵地你吃点热的稀饭就会好很多。”
      “谢谢姐姐。”南梦的脸色已经煞白到没有颜色。
      马车再颠簸了大约半天后终于到了关岭堡,南梦一下车就蹲在门口的大树前吐了起来,眼泪、鼻涕都不争气的流个不停。
      “你是谁?怎么进来这里?”南梦抬头看了一眼,是头戴面纱的华韵,她看见她眼里流露的惊讶,但是却转瞬即逝,她听出华韵的嗓子里不知含了什么东西,声音低沉了许多,听上去就像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我是安老爷家里的针线管事,听闻前方有战事发生,就看自己能不能也帮上一点忙。”南梦没有说实话,他害怕华韵尴尬难看。
      “你像是晕车很严重,先到帐中休养一下,等会我就派人给你送些药来。”
      “多谢针棉师傅。”
      南梦看见华韵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自己的眼睛已经不听使唤的准备闭上,天旋地转便没有了知觉,等她醒来帐外已经黑透,南梦看见坐在桌前正在熬药的华韵,虽此时她带着面纱,面色凝重,但举手投足,一圈一划都是那个她认识的妹妹,南梦抬头动了动自己的头,好像要裂开一样。
      “你醒了?”
      南梦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华韵,她以为南梦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便起身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料南梦一手便抓住了她。
      “妹妹这些年医治了无数百姓,可能医治自己的心?”南梦感觉自己的眼泪已经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华韵下意识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些年一定很苦也很累。”南梦轻轻的抱住了华韵,她能感到她微颤的肩膀。
      华韵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推开南梦,只是这样任由她抱着,这是头一次她感到自己所做的一切被人理解,她不再是那个别人眼中悬壶济世的针棉师傅,而是痴心爱着一个男人的弱小女子,她觉得南梦像她的亲姐姐一样,这样支持着她。
      “你是怎么知道的?”华韵开口已经有些哽咽。
      “我去了“针棉居”……”南梦没说下去,她看见华韵解下了面纱。
      “姐姐那么聪明,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我当初去安家也是利用了姐姐,上次塞凤回城的时候,我就看出二公子对你有不一样的情绪,所以才扮作乞丐和你相识。”
      南梦没有说话,她知道华韵不是歪打正着才认识自己,但她一直不愿相信这个现实,可能是那段时光太过美好,美好到南梦觉得那里没有欺骗,没有利用,没有假象。
      “以绣工的身份进入安家后,我便能够容易的接触到塞凤,虽然我一度想要害死安夫人,但我始终还是下不了手。”
      “我认识的华韵可爱、善良,干净的像是初春早上的露珠,她只是喜欢了一个不被世界所接受的人,她没有错。”
      华韵静静的看着南梦,眼泪已如决堤的河水奔流而下,她觉得自己从此不再是一个人,她有了一个家人。
      “针棉师傅,安老爷受了重伤,你快去看看。”帐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华韵迅速带上面纱,急急的向外走去,她有些不知所措,南梦上去握住了她的手,就像当初她给她鼓励时一样。
      “你快过去看看,不会有事的?”南梦坚定的说道。
      华韵深深的看了一眼南梦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南梦突然想到竹子愿便心生担忧,外面厮杀、炮火声不绝于耳,她想去看看他是否安全。
      “请问姐姐,安佂清少爷现在在哪里?”南梦看见帐外一个大夫正在救治伤员。
      “安老爷受了重伤,他们都在安老爷的帐中。”
      “安老爷的营帐在哪里?”
      “那个红顶蓝底的就是。”
      南梦大步流星的向那边跑去,突然一只快箭朝她这边飞了过来,她来不及躲闪,心想这下完蛋了,突然一个身影挡在他的面前,箭飞快的射进了他的背里。
      “啊……”
      南梦定睛一看,自己此时正在安征远的怀里,他替自己挡了一箭。
      “你怎么这么傻?”南梦有些难受。
      “你没事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安征远领着南梦进了附近一个空着的帐篷,她迅速的跑出去叫来临近的一个大夫,此时安征远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
      “一定很疼吧,你再忍忍箭就拔出来了。”南梦在旁边不停的换着水。
      “还好箭插的不是很深,上些药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谢谢姐姐。”
      待安佂远的伤口处理完已经到了后半夜,她把他扶到床上想叫他休息一下。
      “这个药喝了睡上一觉就会好很多。”南梦温柔的说道。
      “你怎么没问我安老爷的事情?”
      “你现在受伤了,其它一切等你好一点再说。”
      安征远淡淡的露出了笑容,眼神好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昨晚我偷偷跟着安老爷去了张易庭的别院,看见他准备吸食安老爷的爱情,就拿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脏,但最后他还是逃跑了,我没能杀了他。”
      “怪不得我感觉的自己的心脏好像有了些许感觉,原来是你把他打成了重伤。”
      “就差一点我就能杀了他,只可惜功亏一篑。”
      “安老爷最后怎么样了?”
      “他的爱情虽然没有被诺拿走,但也耗损了大量的精气,我给他吃了一颗保命的药丸,本想看看今早的情况再说,没想到我醒来时他已不见了踪影,这才知道是主上让我们带兵出征。”
      “那安老爷的身体怎么受的了?”
      “今天和敌军交战时他像疯了一样在阵前和敌人厮杀,好几次都快支撑不住,但又一次次的站起来,直到最后昏迷了过去,他像是一心求死一样。”
      “华韵就是针棉!”
      “你说什么?怪不得……”安征远张了张嘴。
      “子愿怎么样?没有什么事吧?”南梦问道。
      “竹子愿没什么事!”南梦看见安征远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
      “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去安老爷的帐篷看看。”
      “也好,梦儿万事小心。”
      安老爷的帐篷前出奇的安静,仿佛没有人一样,她没有听见里面有任何的喧哗声,南梦静静的走了进去,只有安佂明和躺在床上的安老爷。
      “征明,安老爷怎么样了?”南梦焦急的问道。
      “父亲他……已经走了!”
      南梦觉得五雷轰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华韵。
      “针棉师傅呢?”
      “我不知道。”
      南梦迅速的跑了出去,她很害怕,她不知道华韵会做出什么事情,身旁的炮火声已经小了很多,地上到处都是将士的尸体,她看见城楼上华韵静静的站在那里,白色的衣裙随风飘扬,她迅速的跑上城楼,心里有一万个着急。
      “小韵,你不要做傻事,到姐姐这边来。”南梦向她伸出了双手。
      “南姐姐,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是塞风救了年幼的我,他就像一个父亲一样对我细心关怀,不但请了最好的先生给我传授医术还带我游历世间百态,是我不该爱上他,不该让他从一个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变成如今一心求死的行尸走肉,这都是我得错,为什么我的爱情就不被天地所接纳,为什么我就不能和他厮守一生。”
      “小韵,爱情没有对错,安老爷他要是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
      “南姐姐,谢谢你,遇见你是我一生最温暖的时光,你是我的家人。”
      南梦看见华韵纵身一跃,从城楼上跳了下去。
      “小韵……小韵……”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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