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梦》陈莹

22、同是天涯沦落人

　　夏天仿佛一夜之间降临了人间，早起的寒意已经慢慢退去，绿色也悄悄爬上了枝头，南梦换上了一件翠绿的衣裙，上面一条一条的柳枝似是活了一般，点缀着人满面春风。安征远早早就在客房前等着还未收拾完毕的她，这是一个让人意外的男子，和初次相见时那种威严的冰冷感不同，换上寻常衫子的他立马柔和了许多。
　　“南姑娘穿绿色的衫子最为好看，白色的皮肤，明媚的阳光才能更加耀眼动人。”
　　“初次见大公子时还以为是沉默寡言的性格，没想到私下也是满嘴留香。”
　　“每个人都不可能是单纯的自己，会随着时间、天气、心情而有所改变，你只见过沙场归来的征远，却不知风趣幽默也是我的本性。”
　　“如此甚好，南梦还以为大公子是很难相处的人，今日一见也是性情中人，这一路也免去了许多尴尬。”
　　“南梦姑娘定是特别的人，我弟征清虽只差我数月，但性格却冷漠高傲，从不曾听闻看上哪家女子，更不会收下哪个女子的东西。”
　　“我想大公子定是误会了，二公子不过是觉得我绘制的图案有那么点意境，才侥幸通过了第一轮比赛，没有过人的地方。”
　　安征远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南梦本以为这位大公子定是个只知战场不知风月的莽汉，没想到寥寥几句就弄得她更加谨慎小心，这个人的性格捉摸不定，万一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什么被他抓住了把柄，以后在安家就很难再方便行事。
　　“苏姑娘不知准备的怎么样？我们去看看也好一起去寻找荩草。”
　　“玲珑我叫她不用去了，今日只有我和姑娘两个人。”
　　“啊！这……”
　　“南姑娘可能有所不知，玲珑是我的旧识，从小就学习针线女红，绘制衣料本如吃饭喝水般家常，对各种染料的熟悉程度更是不在话下，没有必要再去寻找荩草，她自会做出最衬我气质的衣衫。”
　　“那大公子是陪我在这里做游戏吗？”
　　“母亲既已定了规则，我们做儿子的应当陪到最后，姑娘和我不过都是游戏中的人物而已，至于母亲心中所想为何物，只能靠南姑娘自己去解开了。”
　　“这种叫荩草的染料南梦从未听过，更没有见过它的形态，还望大公子能为我指点一二。”
　　“荩草的外形并不显眼，和一般的草木并无太大区别，且生在潮湿的山坡之上，它通过一些复杂的研磨工序之后就能呈现黄色或是绿色，我们这里也只有谭冥寺后面的山坡上有，但那里因地势较阴，很少有人前往。”
　　“大公子真是学识渊博，若不是你稍加提点，我恐怕很难找到那里。”
　　“南姑娘客气了，你我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穿过热闹的集市，谭冥寺出现在路的尽头，南梦想起自己就是被这个寺庙稀里糊涂的带到了这里，不由的心生寒意，此时正是中午刚过的时间，庙里的香客络绎不绝，偏房食用斋饭的施主也挤得水泄不通。
　　“南姑娘，我有些饿了，我们能否先用了斋饭，再去后山寻找荩草？”
　　经安征远这么一说，南梦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刚才光顾着思考怎样寻找谭冥叶，竟忘了吃饭的事情，这个大公子如此细微观察，也实在是难得的性子，怪不得像王之言这样的大户人家小姐也为之倾倒。
　　“这里的斋饭都是些素食，不知南姑娘能不能吃惯？”
　　“大公子不吃肉吗？”
　　“原先是吃的，但后来有一个朋友给我说了许多吃素的好处，我也就不怎么吃肉了，再后来也就索性不吃了。”
　　“能让大公子改变生活习惯的朋友定是对公子很重要的人。”
　　安征远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手中夹起的豆腐，眼神充满了忧伤。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我也很喜欢吃素，吃素不容易变胖，还有不会给身体的器官增加负担。”南梦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
　　安征远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南梦：“那姑娘就多吃一点。”
　　“好，我最爱吃豆腐了。”
　　这顿饭南梦吃的开心也很饱，让她想起了世梨妈妈的味道，自己的肠胃本来就不是很好，一吃荤腥油腻的东西就会拉肚子，特别是过年的时候，不忌口的胡吃海喝往往年后都是医院的常客，每当这时世梨的妈妈就会拿青菜给自己炖糯糯的米粥，喝下去很是舒服，她知道这个女人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是外人，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自己。
　　“南姑娘如果吃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好，不知道这里上后山还远不远？”
　　“远倒是不远，就是路崎岖了些，恐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上去。”
　　“这个不怕，上山可是难不倒我的。”
　　走着走着，一座座群山就出现在南梦眼前，这寺庙的后面还真是别有洞天，翠绿的新芽刚刚冒出地面，冬眠的树木也渐渐苏醒，若是盛夏时节，这里一定百花盛开，芳香四溢，想必也是避暑的好地方，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越走越远，南梦刚开始的兴致全无，只有路途的疲劳，腿脚也渐渐不听使唤，刚开始吹嘘的情绪也失去了活力。
　　“大公子，你不是说不远，怎么还没到？”
　　“本来去那里的路是不远的，但是前些天下了一场暴雨，地势低洼的地方灌了水过不去了，只能绕道上去，姑娘若是不行，我拉着姑娘的手一同前往。”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正说着南梦被脚下的石头一绊生生的摔了一跤，痛的几次都爬不起来。
　　“南姑娘还是不要拘泥于男女之别了，我背你上去！”
　　安征远轻轻的把南梦背在背上，两只手驾着她的腿，生怕弄疼了刚才摔着的地方。
　　“若是累了，就睡会吧，再过不远就到了。”
　　南梦有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身体已经痛的不能动弹，任由安征远这样霸道的背着，头也像灌了铅一样木木的有些发怔，她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花草香味，很熟悉很熟悉的味道，是世梨和她一起画画的味道，是他喜欢徐柔生的味道，是山花翩翩落下的味道，她不知道。
　　“南姑娘，南姑娘，我们到了。”
　　南梦睁开眼睛，看见满山的红花正在随风起舞，似是伴着音乐节奏有规律的打着拍子，她从安征远的背上跳下来，用手去抓盘旋而下的红色花瓣，轻轻的微风吹乱了她额前的头发。
　　“这里是哪里？”
　　“你先过来坐在这里，我给你慢慢说。”
　　南梦顺势坐到了安征远旁边。
　　“这里叫思梦谷，是我发现的一片天地，每到夏天将至，这里便红花漫天飞舞，美不胜收，只可惜这些红花只能绽放几日便会凋零，终是留不住些许痕迹。”
　　“不能这么说，即使如昙花般一现的植物，人们也还是记在了心里，更何况几日的光景。”
　　“谁到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今年。一片红晕才著雨，几丝柔绿乍和烟，倩魂销尽夕阳前。”
　　南梦有些微微的惊讶，扭过头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安征远，这个男子就像梦一样美好，只是清清淡淡就道出了离愁别绪，世事无常。
　　“大公子也喜欢纳兰容若的诗词吗？”
　　“南姑娘难道也喜欢？”
　　“我从小就为容若诗词的味道深深着迷，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便说尽了人世，道完了苍穹，即使塞外风雪、枯藤昏鸦都被他塑造的那么传神美丽。”
　　“那此时我的心你能感觉到吗？”
　　“啊！你说什么？”
　　“我是说南姑娘已经被诺拿走了爱情，还能感受到容若笔下的爱情吗？”
　　南梦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冻到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和姑娘一样都是进入悬空世界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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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佂清、华韵还有王之言三人在安家吃过午饭后才动身前往谭冥寺，因谭冥叶性阴凉，长在潮湿背阴的后山，所有他们便绕到侧面的山谷便于寻找。安佂清是有私心的，他知道自己没有和南梦分到一组本不想再继续下去，但是在父亲和母亲面前又不能表现的过于清高，便只好硬着头皮前往后山，就当是锻炼身体，但后来听说早晨大哥和南梦也去了谭冥寺寻找荩草，便存了心要来看看，不料刚爬到山腰就看见红花漫天飞舞的人间美景，还有山坡上笑声清澈的南梦和大哥，他们并肩而坐，似是在交谈什么志同道合的趣事，大哥眼神温柔，南梦侧耳微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心痛的感觉，这个他生平第一次在乎的姑娘却喜欢着大哥，遂准备掉头离开。
　　“二公子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华韵问道。
　　“不用你管！”
　　“是因为南姐姐和大公子在那里赏花公子吃醋了吗？”
　　安佂清抬头瞪了华韵一眼，没有说话。
　　“南姐姐，南姐姐，我们在这里！”华韵喊道。
　　南梦还没有从刚才安征远的话语中缓过劲来就听见远处华韵的喊叫声。
　　“大公子若真是有心人，就请以后借一步说话，不要弄得满城风雨。”
　　“这个自然，作为诚意我会帮姑娘顺着谭冥叶找到诺的，其它的以后再说。”
　　南梦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华韵已经跑了过来，也就没有再提。
　　“南姐姐，刚才二公子看见你和大公子赏花，一个人在那里生气呢！”
　　大公子拉了拉脸，没有说什么的走开了，南梦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着安佂清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她心里有了暖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