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梦》陈莹

15、生

　　天空像是生病了一样，刮起了莫名的寒风，还伴有点点的细雨，南梦几乎一夜未睡，今天是竹老夫人规定的期限，大家将在中午聚集在正厅揭开二老爷林玉峰被杀的真相，南梦看着早上丫头送来的稀饭忽然想起世梨妈妈经常为自己做的开胃粥，是青菜味道的，很淡也很清爽，她不知道自己的妈妈会不会也在另一个地方为另一个孩子延续着这种味道，但至少在她心里世梨的妈妈就是自己唯一的妈妈。
　　“自玉峰被害已经过去了十日，我曾有诺，若是谁能查出真凶就把竹家的掌柜之位传给他，众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一片沉默，南梦注意到竹子愿和竹子期没有在大厅上，想来已经好几日都不曾见过他们。
　　“定是大老爷协同子泊、凤鸣一起杀害了父亲，如此丧心病狂，应该马上扭送官府，为父亲报仇血恨。”竹子玲突然说道。
　　“你有什么证据？”竹老夫人问道。
　　“前几日三老爷不是也说看见子泊在帮大老爷掩盖犯罪证据，这就是铁证，他们三个怎么这么巧会同时出现在那里？不是有预谋的又是什么？”
　　“子玲说的也有道理，子泊和凤鸣你们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玉峰被害的现场？”
　　南梦见竹子泊和凤鸣想张嘴辩驳什么，却被一声怒吼怔住了声音。
　　“母亲未免也太虚伪了！”只见竹子期一身孝服满脸泪痕的跑了进来。
　　“子期，你说什么呢？”竹子荷大声斥道。
　　“母亲，父亲对你情深意重，你怎能忍心杀害他？”
　　南梦看见竹子期手里拿着的纸条，知他定是找到了大老爷的那张纸条。
　　“子期，凡事讲究证据，你凭什么说我杀了玉峰！”
　　竹子期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悲痛欲绝，南梦知道他现在痛苦矛盾的心情。
　　“因为这张纸条。”南梦从竹子期手里拿过纸条，上面清晰的写着；“老二爷找，速去。”大家依次看了这张纸条，最后传达了竹老夫人的手里。
　　“这能说明什么？”竹老夫人辩驳道。
　　“我先来说一下二老爷案发现场的疑惑，无论是大老爷还是子泊少爷、凤鸣都是被不同的纸条同一时间叫到了二老爷的别院，虽然他们彼此都认为是对方叫的自己，其实不然，子泊少爷是接到冒名大老爷的纸条去的别院，凤鸣是接到冒名子泊少爷的纸条去的那里，问题的关键就在是谁叫大老爷去的案发现场？”南梦平静的说道。
　　“是谁？”竹子玲急切的催到。
　　“答案就是这张纸条，虽然没有署名的，但能如此口气且不带称呼的命令，只有竹老夫人有这个条件。”
　　“单凭一张纸条，一个口气又怎么能说明是我杀害了玉峰，也许是凶手冒我之名写的。”
　　“竹老夫人说的对，单凭这一点是不能说明什么！凡事都有因果，我听府里的丫头说上月初是子雅小姐的生日，竹老夫人为自己的女儿办了一场小型的筵席，大家无不开心都玩到了很晚，散席后只有大老爷、二老爷、子泊少爷还有凤鸣没有离去，说是去戏台听二老爷唱上一曲才算尽兴，当时的情况我们问问子泊少爷！”
　　“当天散席以后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多喝了两杯，父亲突然说要和二老爷学唱上两句，就拉着去了戏台，我不太放心就叫凤鸣一起跟着去，随时伺候着，经过子愿的别院时父亲突然说让我和凤鸣先去把戏台搭起来，他们两个去把子愿也叫上一起去，可是后来他们三个都没过来，只派小厮来说老二爷醉倒了，今日就不唱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竹子玲问道。
　　“问题就出在为什么他们三个最后都没去，子玲姐姐，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南梦在竹子玲的耳边说了几句，竹子玲便转身出去了。
　　“你在那卖什么关子？”竹子荷问道。
　　“小姐请耐心等候，我会一一说明的。”此时旁边的竹子期情绪也平复的很多，不似刚才那么激动。
　　不一会儿只见竹子玲拿了一幅字画走了进来，竹老夫人的脸沉了沉。
　　“答案就在这里，南梦打开字画向众人展示了里面。”
　　“是《生机图》，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那晚大老爷和二老爷去了子愿的房里就是看见了它才有了后来的事情。我住的别院是子愿原先的藏书阁，里面有很多关于竹家古玩珍品的记载，我在一本书里看到过说《生机图》不是普通的字画而是活物。”
　　“活物？什么意思？”众人大惊。
　　“南梦小姐，你身为客人竟偷看主人家的秘密是不是不太厚道？”竹老夫人说道。
　　“竹老夫人恕罪，我也是为了查案，如果不说出这个秘密，案件便没有办法说下去。”
　　“我记得第一次看见《生机图》是在早上，女子笔下的词作是纳兰容若的《采桑子塞上咏雪花》，而第二次是在黄昏，女子笔下变成了两句诗”竹影美人泪，南柯梦一场。”，我最后一次去看它是在晚上，女子笔下布满磷粉，但是内容已经被人抠去，不知道写的什么？也就是说《生机图》会根据时间不同变化出不同的内容，这幅画的主人应该是在上面做过特殊的处理，使其受到不同光线时变幻出不同的内容，而且它是有规律的，只有已经看见过上两个时间段内容的人才能看见晚上的内容。”
　　“这太不可思议了！”
　　“那晚大老爷和二老爷去了子愿的房间，发现了女子笔下的秘密，便招来了杀身之祸，是不是三老爷？”
　　“这和父亲又有什么关系？”竹子期问道。
　　“竹老夫人第二天听说他们四人去了子愿的房间便知道秘密一定已经泄露出去，但是又不确定到底谁都看见了内容，便询问了当天去戏台收拾最后回房的三老爷。他当晚明明看见子泊少爷和凤鸣先行前来准备，却说了谎，他的目的就是希望竹老夫人能够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四个身上一起治罪，他跟随老夫人多年深知她的秉性，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便顺水推舟说了谎话。”
　　竹老夫人抬头看了三老爷一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竹老夫人需要一个诱饵去试探谁知道了竹家的秘密，这便有了二老爷的牺牲，当天竹老夫人把《生机图》放在二老爷旁边的桌子上，便按照原计划把条子送给的他们三个，自己便躲在屏风后面，如果是当晚已经发现秘密的人，进门一定会先把《生机图》藏起来，竹老夫人利用了亲情，她知道就算是他们知道了秘密也一定会帮她掩盖过去，如果是没有发现秘密的人，一定会先救二老爷而不是注意桌上的《生机图》。”
　　“那凤鸣不是母亲的女儿，怎么会帮她掩饰呢？”竹子玲问道。
　　“凤鸣姐姐自小就在竹府长大，竹老夫人对她恩重如山，她就算知道了秘密也不会泄露出去，这就是她为什么这些年都没有向旁人显露对子泊少爷的感情，除了自觉身份低微，也有竹老夫人的原因，是不是姐姐？”
　　凤鸣没有说话，眼泪却早已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大老爷进门的时候二老爷并没有死，他看见桌上的《生机图》便知一定有人知道了秘密，于是便顺水推舟杀了二老爷，还带走了《生机图》做了处理，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夜晚时女子笔下的秘密已被抠去。”
　　“你是说你没有看见秘密？”竹老夫人问道。
　　“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大老爷对您的爱可谓彻底且残忍，他替您断绝了一切伤害，自己承受了所有在牢里自尽而亡，带着竹家的秘密。”
　　南梦看见竹老夫人微红的眼眶，这个被她忽视的男人却拥有一颗比谁都通透的心。
　　“母亲还有心吗？”竹子愿歇斯底里的喊道。
　　“子期少爷此言差矣，竹老夫人并非丧心病狂，她在对二老爷下手的时候已经后悔了，所以才把匕首刺向左边。我在检查二老爷尸体的时候听仵作说他的心脏天生异常，这个秘密可能只有竹老夫人知道，她并不想要二老爷的命只是想利用他诱导出谁知道竹家的秘密。”
　　“二老爷死的时候身上有三把匕首，那最后一把是谁刺进去的？”竹子雅问道。
　　“是他自己。”
　　南梦看见竹老夫人惊愕的抬起头，眼泪已成决堤的河流奔涌而下。
　　“这两个男人都太爱他的妻子，甘愿自己承受一切，也要帮她保守秘密。”
　　“请不要再说了，除了南梦小姐你们都出去吧，等会我自会交代一切！”竹老夫人说道。

　　待众人都出去后，南梦把一封信从怀里掏出。
　　“这是二老爷给您留下的信，我在他床底下发现的，他希望您能放下执念，安然度过这一生。”
　　“你很聪明，南梦小姐，只可惜我身上背负的远不是放下这么简单，那幅《生机图》里的女子便是前世的你，旁边的富贵竹便是子愿。”
　　“你说什么？”南梦大惊。
　　“竹家最大的秘密便是大老爷抠去的那几个字；“竹梅、竹子愿皆为妖。”，我本想让你们查出谁杀害了玉峰，却没想到是他自己离开这个世界，是我低估了他对我的感情。”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没有注意到子愿今天没有在这里吗？”
　　南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竹老夫人说下去。
　　“子愿已经去轮回了，在现世的时候，我和子愿就是你桌上的富贵竹，他因日日听你读写文章便生仰慕之情，希望可以一世为人与你共结连理，于是便向佛祖请求成人之法，世间万物本有规律，又岂能是我们这些妖物可以随意改变的，最后他愿生生世世接受诅咒，在冥界忍受万箭穿心，除非你真心爱上他，才能破解这个咒语，只可惜你被诺欺骗，当掉了自己的爱情，又怎能爱上子愿。”竹老夫人已不能自已。
　　南梦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轰然震动，所有的话语都集中在嗓子里却说不出来，他想起竹子愿在奈何节那天给她讲的故事那么逼真，原来是在说自己，他知道自己当掉了爱情还许诺苦等生生世世，又是怎样悲苦的心情。
　　“我不知道会这样？”
　　忽然间南梦胸前的梨花胸针又消失了一根花蕊，她找到了“生”的意义，是竹子愿为她甘愿成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