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玉传之末年》月未上梢

5、情可往矣谁堪怜

　　李益告别小玉后便去了郑县就职，上任十天后便告假回了洛阳省亲，也正是他回家时才知道，原来祖母已经替他定了一门亲，女方是长安世家卢家的女儿嘉岚。
　　祖母与他讲的时候，止不住地夸卢家女儿如何如何好，又说是自家亲戚，知根知底，比外头的不知好了多少，就连感情也是要深一些的。
　　卢家是李家极远的亲戚，论辈分，李益该叫嘉岚表妹，但他从未见过。
　　听着祖母的夸赞，李益脑海中不自觉地幻想出一名温柔婉约的女子来，然而怎么想都觉得是比不上小玉的灵动美丽的，于是私下寻了机会，细细同母亲讲述了自己与小玉的一段情缘。
　　而母亲却是怒了，脸色铁青地训道：“我道你在长安游学呢，竟是逛起青楼来了！还打算领个窑姐儿入门，你真够出息了啊！”
　　李益不由得反驳：“小玉也是霍王爷的女儿！”
　　“谁瞧见她是霍王爷的女儿了？当真是极大的笑话，霍王爷的亲女我只听说过昌平郡主一个！”母亲冷笑着，“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更别说与你阿奶提了，她是认准了嘉岚的，要是气出个好歹来，看你怎么收场！还有你父亲，若是他知道了这事，你可别想有好果子吃！”
　　李益想起了素日里极其疼爱自己的祖母，又想起父亲那张严肃苛刻的脸，心里不由得又痛又悔，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卢家家底殷实，嘉岚又是唯一的小姐，这嫁妆便是极为丰厚，于是李家为了显示自己对这门亲事的满意与期待，便要寻那珍贵而稀罕的物件作为聘礼，这一准备，李益便忙活了大半年。
　　聘礼件件都是珍宝，就连宫中的一些赐品御物也都求了过来，嘉岚的两个哥哥是在朝中做官的，见妹夫这般用心，不禁十分满意。
　　人有时便是这样，越是艰难求来的就越会珍惜，再加上祖母时常的念叨夸赞，李益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妻子也是心生期待起来。如此一来，对小玉的承诺竟是抛到了脑后去，一心想着做一个好丈夫。
　　直到迎亲前晚，母亲来找他嘱咐道：“就算你真对你那小玉情谊深厚，也莫要告知嘉岚，等个一年半载再接回做个小妾也是可以的。”
　　李益这才惊觉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年，甚至完全忘了与小玉的承诺。
　　他心底愧疚，他不能娶她过门，如今他的妻是别人了，小玉那般果敢热烈，指不定会闹成怎样。想起小玉的眼泪，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最终决定遍告亲友尤其是同在长安游学过的文人朋友们，切莫告诉小玉他的下落，更不要告诉她，自己快要成亲。
　　让小玉留一份期待总好过伤心绝望。也许等着等着，她就会放弃，然后另寻了良人。反正小玉年纪还小，长得那般貌美，他走了，有的是王孙公子哄她欢喜供她花钱。
　　他这般劝慰着自己，终归是先抛开了他们的诺言，把他们的感情只是当成了一段艳遇的回忆。

　　腊月，李益回了长安，同卢嘉岚成婚。
　　嘉岚很好看，与活泼娇俏的小玉是完全不同的动人风姿，她端庄温婉，目光总是温柔缱绻的，关照他的衣食住行，贤良至极，就与他曾经幻想中的贤内助一样，尤其是大舅子对自己很满意，曾暗示过会在之后的科举中为自己打点一二，这简直让自己喜不自胜，对嘉岚也是越发得好了。
　　于是，也越发地回避小玉了。他知道年初开始，久候他不至的小玉就四处托人寻他，但他实在不想见她，于是就连鲍十一娘亲自上门，他也佯装不知，每次都让门人托辞主子不在家，他不想看到小玉含泪的眼睛，那样他会心生愧疚，和嘉岚惬意的日子也会变得不愉快起来。
　　李益总是想着，日子久了，小玉什么都会忘的。
　　嘉岚的大哥也听说了这事，专门来找了李益，表示决不能让嘉岚知道这事并且让他赶紧解决了，不然若是嘉岚伤心了，那他的科举也就别想了。
　　一时之间，李益纠结得不行，一连几天都是魂不守舍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听到嘉岚与她婢女的谈话，才最终下定了决心。
　　婢女的声音显得有些忿忿：“小姐，姑爷显然在外留了一段情债，您为何还装作不知？”
　　嘉岚的声音如她的人一般，温温柔柔清清淡淡的：“夫君他若是真心爱那个女子，就算是迎进门来我也是不会说些什么的，我只盼他自己想清楚。”
　　“小姐，您在家里受着千宠万爱，这才多久，姑爷的老相好就要找上门了，奴婢替你不值。”
　　“清荷！”嘉岚的语气重了些，“夫君是极好的，你再这般说，那便回卢家吧！”
　　“奴婢知错！”小姑娘的声音充满了惊慌。
　　李益的心却是越发地熨帖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转瞬间心下一狠：小玉的事情，务必得解决了，就算是手段不光彩，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那一瞬间，李益的表情不复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