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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Zero/回忆逆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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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不可能逆流。
如果将现有的河道强行堵上的话,四处漫溢的河水就会将低地淹没,冲刷出新的河道来,义无反顾地汇入大海。
所谓的命运,也是这样的东西。纵被百般修篡,终将殊途同归。
Chapter Zero/回忆逆流
切原梦见了石狩川。
国二的寒假,网球部的惯例合宿被幸村定在了北海道。归途中,一行人从小樽一路东行,顺道游览了札幌、千岁与石狩等市。
切原记得自己照常在电车上昏昏沉沉地睡去,朦胧中被人低声唤醒,轻轻在他耳边说道:“赤也,看窗外,是石狩川。”
所谓北海道的“母亲河”。
切原勉强地睁开眼望向窗外,觉得夕色下的石狩川并不美,与前几日见到的雪景与温泉相比,仅仅是平淡无奇,也远不如神奈川海的宁静辽阔。
“石狩川是全国最频繁发生洪灾的河流之一。”唤醒切原的人并不在意他是否真的听见了自己的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早期的整治方案都以截堵为主,但是并不奏效。后来还是开挖了分洪道才缓解了情况。”
切原迷迷糊糊地听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合上眼就又陷入了睡梦之中。
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又说了一句什么,才结束了单方面的交谈。
切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无端在梦中重温这段莫名其妙的记忆,他甚至忘记了那时候唤醒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八成是事事精通的柳前辈吧。
梦里的石狩川,在北国冬日的夕阳下泛起粼粼的霞色,汨汨流淌着向北而去。
切原隐约觉得这幅场景有些奇怪,却又想不出究竟哪里违背了现实。
他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发现自己出奇得清醒,完全无法再度入睡。
他失眠了。
这对切原而言还是鲜有的体验。
夏夜窸窸窣窣的虫鸣与他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时轻时重地回响。
切原睁眼望着天花板,不由自主地想到,此时躺在病床上无法移动的幸村,是不是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陷入了极度的空虚与茫然,只有凝视着天花板的某一个角落,默不作声地消磨着天亮前漫长的黑暗。
大学的第二个暑假才刚刚开始,但他既没有打工的计划,也不想旅行。
三月的时候,切原收到邀请飞去美国参加了职业俱乐部的青年选拔集训,离开时也顺利拿到了俱乐部的合约。回国来只是为了重新办理长期的签证。
四散在各地的前辈们纷纷赶来为他庆祝。丸井和桑原直升立海,仁王在明治商学院,柳生在庆应,柳和真田在东大。一向踏实的真田在第一次考试中落榜,复读一年后才顺利进入东大,变成了切原的同级。
大家都对真田那一次发挥失常的原因心知肚明,又默契地缄口不提。
饭桌上丸井问起同在美国向职网进军的越前。
自从拿了一次冠军之后,青学的水平就一直起落不定。有才能出众的孩子慕名前来,但终究没有那样的运气,再让一群天才们凑在一起。越前还没走的那年,青学全凭几张老面孔支撑到了半决赛对冰帝。可惜越前甚至没有机会上场,青学就输掉了比赛。后来越前把学籍也转回了美国的学校,就彻底没了消息。
国中时交过手的很多人都是这样,渐渐的就不见了踪影。
三月中旬,切原与越前在纽约有过一次短暂的碰面。那天下着雨,越前带着女朋友从洛杉矶赶来看他的比赛。曾经的矮子如今竟然比他还要高出一些,切原多少有些不爽。
分别时越前拿出了一个带着涂鸦的破旧网球让他转交给青学那个龙崎教练的孙女。切原有印象,是个爱扎两道麻花辫的怯生生的丫头。
切原追问了句这是什么意思。
越前侧身将那个漂亮的女孩子护到伞下,转头淡淡说了声,“告诉她,别等了。“
一句话就是一段遗憾的往事。
意外的是他还见到了冰帝的迹部。对方正在常青藤盟校修着双学位却仍旧游刃有余地打理着课余的生活。然而桦地不在迹部的身边。
临走时,迹部蹙着眉问道,“幸村的病怎么样了?”
于是两人陷入了沉默。
切原将手背搭在额上,再一次回想起了三年前的事。
高三的幸村在东大考试前夜令人猝不及防地倒下了。
中学六年来训练强度过大,透支了还在发育中的机体潜能,身体难以支撑,最终旧疾复发。或者按那名医生的话来说,幸村的病从未被根治过。
病痛比第一次更加来势汹汹,也更加难以控制。幸村原以为自己在如此小的康复几率中赌赢了,却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抽到了缓刑签。
卧病在床的状态并不会伴随幸村终身,但未来复健后也绝无可能再次拿起网球拍了。
真田是在走进考场的最后一刻知道了这件事。
也难怪一向冷静的他考场失意。
切原想起国二的寒假大家一起在小樽的旅店里舒舒服服地泡完了温泉,坐在屋里喝着热茶取暖,约定要拿下没有死角的三连霸,成为立海的传说。
半年后,他们失约了。
切原无意识地咬紧了牙关。一阵酸楚。他咽了咽口水。
“前辈……”他小声地叫着。
国二的回忆,好遥远呐。
空洞地大睁着的双眼,仿佛化作了隔开切原与石狩川的电车玻璃,笼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模糊了内外。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想和前辈们一起拿下三连霸。
如果时间能够逆流。
如果,时间能够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