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情人》倪北北

3、第 3 章

　　【3】
　　陈秋实还在上海的时候，就接到了蔡照的电话。
　　电话里的蔡照很平静，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秋实，”蔡照没有听到电话那端的任何回应，只有浅浅的呼吸声，“秋实，你的东西我都整理好了，不忙的话来我…..”
　　“不用了。”
　　“秋实，你不要这样。”蔡照捏紧了手机，手心开始渗出了汗。“我们难道连朋友也没法做了吗？王青上次还说，你杀青宴的时候没有来，我们四个要再聚呢。秋实？秋实……”
　　蔡照低沉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陈秋实的心。他着急忙慌地挂掉了电话，他害怕继续听到几声“秋实”下去，他和蔡照一辈子都别想见面了。
　　陈秋实把手机往床上扔，软蓬蓬的被子让声音变得闷闷的。他拧开巴黎水，站在通透的落地窗前往下望。夜晚的上海显得太奢靡太繁华太热闹，到处都是灯光在闪烁。在那些绚烂的霓虹灯中，他看到了玻璃上反射出来的自己的样子。
　　那副圆框的眼镜被夹在鼻尖上，刚刚洗完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没有吹干，有几滴水珠掉在大镜片上了。他又想起了乡村小旅馆里的拿着吹风机的男人了。
　　可是再看得久一点，就发现不再是圆润的小脸，脸侧的骨骼显得瘦削，就像化妆师说的那样，托着他的脸的话，会有点硌得慌。
　　“秋实，你看你这小胖脸。像一个包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秋实，你说你全身上下也不胖啊，怎么脸圆滚滚的啊。”
　　“秋实，累的话搁我肩头睡吧。我不疼，你软乎着呢。”
　　“秋实诶诶别打了，好好好咱们瘦着呢。”
　　秋实，秋实，秋实………
　　陈秋实闭上了眼，他不想看到玻璃里的那个男人。他走到里面突然把所有的灯都关上了，一瞬间黑暗和安静一并袭来，像要吞噬掉什么。明珠塔上不断变换的灯光显得更加凌厉，陈秋实背对着窗户，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拍《逆袭》的第二季的时候，曾到上海来取过景，那时候几乎每天晚上都是三四点才能睡。蔡照没有一天是不在思念北京的，哪怕他再喜欢吃南翔小笼，再爱听软糯的上海女人说话，再愿意去静安公园拍照，也总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和陈秋实说，上海总归是太尖厉了。
　　然后陈秋实就把工作室放到上海来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偏要和蔡照对着干，当时他和蔡照这么说的时候，蔡照又呼噜了他软软的头发，笑着说了一句“小孩儿”。
　　就像张牙舞爪扑向对方的时候，他却把你的拳头轻轻地包裹在他的手掌里。就像现在陈秋实把巴黎水的空瓶子往地上狠狠扔，可是只有一声闷闷的回响，那声钝响被地上铺着的白色长毛地毯收走了。
　　陈秋实摸索着他的手机，戳开了王青的电话。
　　那头很快就接通了，背景很嘈杂，“秋实？”
　　王青醉了。沙哑又大声。
　　陈秋实把手机离自己耳朵远了点，“你去把我的行李放到你家去吧，在蔡照儿那。”
　　“你——你你说什么？啊？”
　　和醉汉是说不清楚的，陈秋实骂了句脏话挂掉了电话。然后极其不情愿地往下翻，翻到了【蔡老师】。
　　电话刚一被接起，对方还来不及说话。陈秋实就连珠炮似的说话：“你把我的行李放王青家去我回来了去拿王青现在喝醉了别给他打电话他要是给你打电话你别让他吐我行李上。“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对着【蔡老师】三个字喘了口气，直到屏幕暗下去以后他看到了一双潮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