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年泊烟》故生忧

5、第五章

　　朝小肚子处摸了摸，算了算日子，又直起身来顿了一顿，无奈地确定，是该抗洪抢险了……
　　外间的灯还未灭，阿丫试探性地叫了声，翠桃风一样地闪进来，头发已经披散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嗯……很和谐，微笑问：“小姐，有什么事吗，是否要喝水？”
　　阿丫摇摇头，扭嗫道：“那个……我那个……”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是否吃坏了东西？那我去拿恭桶……”
　　阿丫头一摇牙一咬：“不是，我，月事？”
　　是这么说的么？
　　翠桃掩口一笑：“小姐怕是初来不久吧，需得等一会子功夫，我去给您拿东西来。”
　　阿丫点点头，搓搓手，感激一笑。
　　早知道就“等我两分钟我去变个性”，那么多的女变男，原来最大的玄机在于诸事方便而不是诸事不宜。
　　床也不敢再躺，披了衣服起来在房间里乱逛，摆了不少书籍，虽然看到方方正正的东西就不自觉地要打哈欠，但还是抱着瞻仰古物的心理抽了一本出来看，线订本，蓝色封面，已经有些许破损，上书，椿顶杂叙，奇怪的名字。好奇心被勾上来，刚要翻开来看，翠桃突然在外间喊，小姐，小姐。
　　放下书出去，看着翠桃拿出来的传说中的月经带，嘴一张牙一龇。
　　所以说，智慧虽无穷，科技进步却是王道。
　　此情此景，拿着还是崭新的月经带双手颤抖的阿丫的表情，可能连翠桃也能找个“抽搐”的词来形容了吧。
　　无话。
　　折腾了许久才爬上床，那本书便也被瞌睡虫赶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趁此期间多睡个美容觉，她这样想，呼呼睡去。
　　不多久，外间的灯也灭了。

　　终于没能自己醒转，睁眼的时候翠桃正立在身边，想是叫了一阵了，颇有些无奈的神情，阿丫赶紧翻身起来，问道，什么时候了？
　　翠桃道：“时候还早，不过洗漱用膳之类的还是尽快，昨日习大……习公子吩咐说今日是要好生打扮？”
　　阿丫点头，突然醒悟，想起昨晚的疑问，问道：“这府邸是用来干什么的？”
　　翠桃一笑：“不过是一处别苑而已，不打紧。”
　　阿丫奇怪她竟然打马虎过去，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默默穿衣服。
　　翠桃打好洗脸水，阿丫拢了拢头发，腰酸背疼。
　　是不是该喝点红糖水……

　　能用的胭脂水粉之类对没化过妆的阿丫来说已是新奇，好奇地闻闻这个摸摸那个，翠桃一边调着胭脂一边问：“小姐是初次来晨州吗？那可要好好逛逛晨州的胭脂店，本地特产，香味十分清雅，别处难寻的。”
　　阿丫点头，又不好意思道：“以前都没有用过这些。”
　　翠桃笑：“无妨，我来即可。”
　　翠桃将阿丫的头发轻轻梳得蓬松些，挽了个松松的发髻，插了一根翠色簪子即完，眼角稍稍化得上挑，倒显得眼睛更大了些，脸颊只匀了些许桃色胭脂，带了清淡的水果香，却怎么都闻不出来是什么味道，费力地想了半天，翠桃却往上扁了扁袖子道，好了，又想了想，让阿丫抿了抿淡红色口红，拿绢布将上唇擦得淡了些。
　　这么快……
　　对着扭曲的铜镜照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翠桃却道：“想是参加的人都费了力地浓妆艳抹，其实只要适合便好，哪需要那些，反倒坏了原本的好容貌。”
　　阿丫立刻赞同，对对对。
　　反其道而行，翠桃你太有才了。
　　翠色簪子，桃色腮红，翠桃你真的很有才，我看好你。
　　在心里默默腹诽，又由着翠桃给自己细心地涂上那个叫什么，指甲油……蔻丹？
　　一切就绪，一个丫头拿进来一套新衣服，阿丫眼睛一亮，冲过去把衣服接过来：“啊，终于有新衣服穿了。”
　　翠桃道：“这是夫……呃，放在府里作为备用的，小姐不妨看看穿起来是否合适？”
　　其实也是寻常款式，不过做工面料即使是外行的阿丫也能感觉一二，淡粉色长裙，小外套是札染的花瓣图案，虽然颜色做作了些，但此时不做作更待何时，何况，穿在身上何其舒服哉！
　　……
　　翠桃也似乎相当满意，绕着阿丫转了好几个圈，感叹道：“不愧是何家手艺，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阿丫顿时不悦，好嘛，衣服好看，把穿衣服的人放在哪里。
　　嘴里也不能说，何况这都是翠桃打理的，没功劳也有苦劳，便任由翠桃围着似乎价值不菲的衣裙打转。
　　等了一会，外面人通报说接人的轿子已经到了，翠桃又嘱咐了两句，无非笑不露齿谨言慎行之类，让阿丫好不疑惑，一个丫鬟懂的东西还真多，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觉得她与其他丫鬟应该不是一个级别的。
　　至少也是……丫鬟头？
　　呃。
　　在轿中晃悠了半晌，终于停了下来，摸了摸头，大出一口气幸亏没把头发慌乱，便呈矜持状下了轿子。
　　原来外面还跟了个丫鬟，不过不是翠桃，这会领着阿丫朝一个角落走。
　　大概时间还早，来的人并不是很多，多是一群人围着顶轿子，三两一簇，便也热闹。
　　走到那个角落，才发现习叶二人都在，还真是片刻不分离。
　　习紫山作愁苦状：“小颜，昨日打听过，报名选妃须得当地户籍部的证明信函方可，可你……”
　　阿丫大惊：“啊？那怎么办？”
　　叶蓉雨道：“……其实办法也有，我和他昨晚跟老爷说了此事，老爷也是热心之人，便说了一个法子……”
　　阿丫道：“你们老爷是？”
　　习紫山道：“晨州抚台。”
　　阿丫道：“哦，当官的，那他说的什么办法？”
　　似乎惊异于阿丫的反应，半晌习紫山才道：“我们小姐一年前罹患顽疾已经过世了，但知道的人其实寥寥，如果用小姐的名号登记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阿丫觉得有些奇怪，哪里蹊跷又说不上来，只好说：“这……不太好吧，你家小姐都过世了，我再冒名顶替，这好像不太厚道……”
　　习紫山只当她是客气，摆摆手：“我们老爷一向很宽厚，我们将你的事情告诉他以后，他还嘱托我们一定要保你的安全，这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阿丫懵懂点头，觉得没什么问题，也不好再过推辞。
　　好人多，好人实在太多了。
　　他们老爷那慈祥的面孔仿佛就在眼前，让阿丫分外想念自己那爱吃花生的爷爷。
　　习紫山又道：“老爷一向很疼爱这最小的女儿，当初突然过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憾事实在叫我们看了也唏嘘不已，现下虽说起来荒谬，但也算是了了老爷的一个心愿，让小小姐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罢了……只是委屈你了。”
　　阿丫听得心里一凛，顿觉阴风阵阵，摆手道，无妨，无妨，倒是我该感谢你们才对，救命之恩难以忘怀……今天结束以后就去府上道谢罢。
　　习紫山笑：“今日甄选后恐怕就会住进安排好的驿馆等待上京了，东西都已经收拾齐备，你只需安心等待结果便好。”
　　阿丫点头。
　　“对了，我们小姐名唤顾初影，今后一段时间……也算是小颜你的名字了。”
　　阿丫点头，顿觉怅然。
　　也不知道他们那小姐是怎生模样，怎么如此可怜年纪轻轻就翘掉了。
　　叶蓉雨又叮嘱了几句，去领名帖的小厮赶过来道：“公子，已经好了。”
　　习紫山点头，领阿丫到了侧门，对站在一边的一个看上去有些头脸的人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阿丫是真正的一步三回头，此去经年……不知回身殊是客……眼睛也望不得，直往下要坠东西，赶忙往天上望。
　　望天？……
　　天色极好，哪见过这般澄清的蓝，一时间看得出了神。
　　貌似工作人员的一个男人示意她去右边一间大厅，她进了房间，里面已经有很多人，怪不得外面人都已经不多。
　　有的人已经熟识，大概本来就认识吧，这会脸泛桃红，没准是在讨论那事儿妈是不是风流倜傥古今难寻依依呀呀，更多的人则是矜持地或坐或站，专心地研究着自己的手帕，或者墙上的某幅字画，间或斜眼观察身边看起来出众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等。
　　阿丫自然是普通的，又不幸穿了套跟无数人都撞了颜色的衣服，这会缩在角落里差点就蹲下了，内心的虚荣作祟，只怪翠桃当初怎么不弄套黑的来好扮个黑寡妇吓她们一吓。
　　想得入迷，吱吱地就笑了起来。
　　旁边人有被吓住的，抖抖地就往后缩了缩，阿丫回过神了，看过去，一个相当清秀的小姑娘。
　　看上去应该是富家女，一副养尊处优的单纯相貌，穿着十分得体，人也瘦，看起来分外顺眼，阿丫心想，丫的皇帝艳福不浅。
　　对着那姑娘歉然一笑，重新缩进角落。

　　等了又一会，便有人来带她们去另一个厅里，一行人排作一队行走在长廊里，场面颇为壮观。
　　等在门外，人是五个五个放进去的，自己这一组，阿丫绝望地发现，正宗的死亡之组。
　　前面两个没看清楚，光看背影就叫人想入非非，杨柳腰盈盈一握，后面两个倒是趁回头看了看，都姿色不错，而且个个深谙穿衣之道，怎么看怎么抢眼，怎么看怎么合人胃口，不禁有些惘然，托胃口的富，最近似乎长了些膘，老觉得走路时腰上的肉乱晃。
　　太可怕了。
　　没一会轮到自己这组，跟着前面两个风采绰绰的姐姐进去，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
　　里面站了三个人，一人手里拿了名册，挨个叫名字，中间一人应该是管事的，长胡须，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这会对着她们扫了一眼，中间那人就对右边人道，前两个过，最后那个打发了吧，剩下两个过后再决定。
　　被“打发”那个不是自己。
　　尽力缩起肚子，阿丫尽量笑得坦然。
　　正要出去，后面那长胡须大叔突然问，等等，你，是顾初影？
　　阿丫没反应过来，还要往外走，被后面的人拍了一把才恍然，回头道：“是。”
　　“令尊是……”
　　“还望勿问出身……”习紫山交待的台词。
　　“哦……都出去罢。”

　　被带去了“待定区”，里面却不乏姿色上佳者，真奇怪那么多一般般的都过了，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大概是因为家境平常，大多衣着朴素，虽然也费力打扮，总差了些感觉，正所谓人靠衣装，又没钱打点那些人，不被待定才怪了。
　　至于自己，当然是因为姿色一般，要不早直接通过了。
　　了无生趣地发了会呆，先前那人又领着两个人过来了，对着屋子叫了几个名字，让跟着一起走。
　　开始习惯顾初影这个名字，这次很快就反应上来，跟着被叫到名字的一起走，只听见一个随从对屋里剩下的人道，辛苦了，都散了吧，走时从边门，勿要喧哗。
　　不禁唏嘘，抱了那么大希望，不过落空一场。
　　可终究硬件不过关……能过得了下面的关卡么……难说。
　　心下怅然，只恨这朝代怎么没个特别点的审美观。
　　可不管怎样，长相平庸略算清秀，在哪里都要没入人群的。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可是不爽，真的不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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