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王/霍比特人）树影下的光辉》吾无故

14、第14章

　　发现莱戈拉斯私自探访人类囚徒后，两名精灵战士守卫在牢房前，阻止了莱戈拉斯再一次前往的企图。
　　“囚牢不是小精灵玩耍的地方，”精灵战士们说，“何况你是国王的儿子，不能带头破坏国王的律令，我们没收到国王允许你和那个人类接触的命令。”
　　“你们可真讨厌！”莱戈拉斯气愤地跑掉了。
　　莱戈拉斯对自己第一次见到人类的记忆终结于此。
　　漫长时光中，这段插曲遭到遗忘，直到六百年后，林地王国的王子奉命前往河谷镇会见镇长。
　　在河谷镇，精灵王子被一位人类拦住了，那是个酒馆的老板娘，老板娘请求说：“精灵大人，如果您可以光顾我的酒馆，我荣幸万分，如果您觉得我的酒还能入口，那就请逗留片刻，因为我有一样东西请您过目。”
　　老板娘取出一个匣子。
　　匣子里面装着一朵普通的鲜花，并且其中一个花瓣开始枯萎。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这是我家代代相传的物品，这朵花至少上百岁了，甚至可能更老——我确信您不会指责我胡说八道，因为这正是你们精灵的魔法。我曾想好好保管它，再把它传给我的孩子，可是您看——它开始枯萎啦！”
　　莱戈拉斯的眼睛惊奇地微微睁大了，他注视着这朵花，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他才笑了笑，唇间流出一个优美的精灵语词语“Aduial”，他说：“森林的暮光之花，您说的没错，正是森林里的精灵为它施下了魔法。”
　　“这么说您能救回这朵花啦？既然您也是一样的精灵。”老板娘高兴地问。
　　“抱歉，我做不到，”莱戈拉斯遗憾地摇摇头，说，“谁也救不了已经枯萎的生命，夫人，但我可以再给您捎一朵一模一样的爱都艾尔花，并让我的父亲施展一个尽可能不消褪的魔法——不管园艺还是魔法，他都比较懂——这样您能够再把它传给您的孩子。”
　　“啊，感谢您！”老板娘喜出望外，向英俊的精灵王子屈膝行了一礼，“您真是一位慷慨的精灵，祝福您，大人。”
　　回到宫殿，莱戈拉斯找到瑟兰迪尔，说：“Adar，我今天遇到了一件怪事，关于一个幼年的记忆，我太诧异了，简直想用几个月来思考，首生儿女的永生和次生儿女的传承，究竟哪一种才更隽永？Adar，你思考过这个问题吗？”
　　瑟兰迪尔转过脸，目光落在儿子的脸上。“我仍然保持着好奇心，如果这是你提问的用意。”
　　“哦，Adar，我没有什么‘用意’，我只是想，几千年来一定会有一些事，引起你的关注和沉思。”
　　“不错。”瑟兰迪尔说，“但是我为什么要思考这种埃尔隆德式的问题？”
　　莱戈拉斯语塞了一会。
　　“所以……我应该写信给Lord Elrond，和他探讨？”
　　“我不会阻止你，莱戈拉斯，”瑟兰迪尔语气淡淡地说，“尽管我觉得你这种行为相当无聊。”
　　莱戈拉斯对这个不客气的回复不由噘起嘴。
　　瑟兰迪尔提醒道：“如果你真的要给埃尔隆德写信，记得你的礼貌，使用正式的文辞，像一个森林王子一样给伊姆拉崔的领主呈书，别忘了你已经有五百多年没联系他了。”
　　莱戈拉斯登时打消了刚刚萌生的念头：“我不爱写那种信，你才是国王，My Lord。”

　　瑟兰迪尔巡视了整个王国。
　　完成国境北移的部署后，瑟兰迪尔没有即刻前往洞窟宫殿，森林国王沿着一个逆方向的圆弧路线，一直行进到森林西北部最大的精灵聚居地，也是林地王国西北边境最重要的要塞“格莱沃杜奥”（Glawar duirro）。他在格莱沃杜奥停留数日，仔细察看了附近的森林状况和边境防御，然后，国王和他的部下沿着森林北部疆界，向东方而行。
　　精灵战士的马蹄踏过森林的道路、树根、落叶、河水，每经过一个地方，春意便加浓一分。瑟兰迪尔的旗帜巡遍了森林每处要塞，各地精灵都觐见了他们的王。直到北方森林的爱都艾尔花漫山遍野开放的时候，瑟兰迪尔和麾下战士返回洞窟宫殿。
　　森林里的吟游诗人后来写了一首歌传唱瑟兰迪尔王的此次巡逻，以及国王第一次驾临洞窟宫殿的情景。
　　歌谣里说，在一个黄昏，是悠远的精灵号角带来了国王临近的消息，精灵族人迎出宫殿外，看到高擎林地王国和国王家族旗帜的矫健战士从森林中策马而来，紧接着，身穿猎装的国王出现了，国王坐在雄壮的鹿上，目光明亮又深沉，他佩带着千年来用惯的武器、威名赫赫的希里斯剑（Silith），即“银色之光”。
　　宫殿卫士为国王打开大门，洞窟内所有的琥珀灯全部被点亮了。
　　瑟兰迪尔走进宫殿，他精灵的锐目静静打量着面前伟大、壮丽而幽远的精灵建筑。森林精灵们向国王展开右手，欠身致礼：“My Lord，这座宫殿终于迎来了王，我们对这荣耀的一天盼望已久。”
　　“荣耀不止属于我。”瑟兰迪尔点头答谢，“愿伊尔碧绿丝夫人佑护我们的领地。”
　　身穿灰袍的艾露拉瑟走向国王。
　　“My Lord，”她说，“我们非常希望你喜爱这座宫殿，从某种意义上，这是你的明霓国斯。”
　　瑟兰迪尔微微一笑，说：“这永远不是明霓国斯，艾露拉瑟。”
　　随侍于国王身侧的卫队长西勒德，他是一位西尔凡精灵，说：“我从诗歌里读到过庭葛与美丽安的伟大国度，以及那传奇的千石窟宫殿，My Lady，你的回忆非常珍贵，但国王说的没错，这里是西尔凡精灵的林地王国。”
　　艾露拉瑟笑了，向西勒德欠身说：“好的，我失言了，用你宽广的胸怀宽恕我吧。”
　　宫殿的管家加里安也迎向国王。
　　瑟兰迪尔问道：“Galion，一切顺利吗？”
　　“是的，My Lord，我们忙乱了一阵，但现在已经全部安顿好了，按照你的命令，尤其清点了武器。”
　　精灵们这时停止了低语，因为他们都看到，前方曲折如藤蔓的路上，一个小精灵疾风过境般飞奔而来。
　　“Adaaaaaaaaaaaa！”
　　小精灵激动地喊着，冲过来“咚”的一声，跳进了国王怀里。
　　“莱戈拉斯！”瑟兰迪尔接住了这个小精灵。
　　瑟兰迪尔向儿子端详了一会儿，“你过得好吗，My son？”
　　“过得很好，但是我想你了。”莱戈拉斯凑上前在瑟兰迪尔脸上吻了一下。
　　“Ada你想我吗？”莱戈拉斯问。
　　“给我带礼物了吗？”莱戈拉斯又问。
　　瑟兰迪尔转头看了一眼西勒德，卫队长默契点点头，表示明白。卫队长会为国王处理眼下的事，而国王自己，暂时失去了履行职责的兴趣，想要和他的儿子待一会了。
　　加里安为国王引导方向。
　　瑟兰迪尔一只手抱着莱戈拉斯，为此卸下了剑，交给加里安。
　　莱戈拉斯高高兴兴没有拒绝，手还搭着Adar的脖子，这有点少见，因为已经很多年莱戈拉斯不希望被别的精灵，包括他的Adar，抱着走路了。
　　“告诉我，”瑟兰迪尔边走边问，“你有没有淘气给加里安惹很多麻烦？”
　　“我没有淘气，Ada。”
　　“没有淘气，听上去不像我的莱戈拉斯——那你这些天都玩了些什么？”
　　“我在学通用语。”莱戈拉斯得意地说。
　　“学通用语——？”瑟兰迪尔反问，语气显示了他根本不信。
　　加里安忙插进一句：“My Lord……”
　　然而迟了，莱戈拉斯已万分雀跃告诉瑟兰迪尔：“对，就是人类说的通用语！Ada，我在河边遇到了一个人类！”
　　瑟兰迪尔微微一怔。
　　“A young man！”可小精灵体察不到Adar和管家的心情，冒出一句通用语，兴高采烈地说，“我在河边玩的时候，他忽然跑过来，还抱住了我，可把我吓死啦！但他不是坏人，他叫亚伦，他的头发又短又卷，耳朵圆圆的，可是长得和精灵非常像，人类本来就和精灵长得差不多，对吗？”
　　瑟兰迪尔的目光移到加里安脸上，这目光仿佛带着巨大重量，让倒霉的精灵总管迅速低下了头。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莱戈拉斯？”瑟兰迪尔的语气保持着平静。
　　“因为亚伦没想伤害我，向我道了歉，而且加里安说，亚伦去过伊姆拉崔，见过Lord Elrond，他还认识Lord Glorfindel！他带着一个Lord Glorfindel送给他的礼物。”
　　瑟兰迪尔冰冷的目光停留在加里安脸上。
　　“My Lord，”加里安简直想哀嚎一声，硬着头皮说，“请宽恕我的失职，我已把那个入侵者关押了起来。”
　　“哦？你还能逮捕他，真令我刮目相看。”瑟兰迪尔露出挖苦的冷笑。
　　幸运的是，瑟兰迪尔似乎不想在小精灵面前追究此事，尽管很不高兴，他没再说什么，把忐忑不安的管家扔在了起居室门外。

　　森林精灵是按照南部已被遗弃的宫殿，来布置这间新的起居室，不少陈设维持着原样，但自然不可能一切都不改变，洞窟宫殿的房间与厅堂往往更高耸宽阔，因此精灵们将四面冷峻的石壁布满表现森林的雕刻，也特意保留了一些岩石嶙峋的边角，使居室充满拙朴大方的美丽。
　　瑟兰迪尔打量着。
　　他看到壁炉上方挂着一幅画。
　　他瞬间就认出画中的瑞吉安森林，以及森林之间奔腾而过的爱斯卡督印河。他知道画中描绘的森林与河流有多伟大，这其中隐藏的是辛达族的历史，令人心折的明霓国斯。
　　瑟兰迪尔湛蓝的眼睛久久注视它。
　　“Ada你在看什么？”臂弯里的小精灵晃荡着腿，把他从出神状态中唤了回来。
　　瑟兰迪尔挪开视线，走向椅子，把小精灵放在膝盖上。
　　莱戈拉斯仍然没有放弃谈论人类，喋喋不休地呱噪着，把有关人类亚伦的事翻来覆去讲了一遍，得意洋洋地告诉Adar：“现在我认识很多通用语了！不信你用通用语和我说话，我每一句都听得懂。”
　　“我跟你说了十年，叫你好好学通用语，你从不听我的，只顾着玩。现在你忽然乖了，你爱那个人类还是爱我？”
　　“我爱你，Ada。”这一点莱戈拉斯倒是不用考虑。
　　瑟兰迪尔笑了笑，亲亲小精灵的额头，站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Dorwinion。
　　他的声音因为喜爱的小精灵和熟悉的酒显出一种满意，说：“好了，别提那个人类了，你不问问这些天我做了些什么吗？我去过格莱沃杜奥，你从前一直对那儿很感兴趣。”
　　莱戈拉斯心不在焉地，用“勉强容忍你讲一讲”的态度，问：“好吧，你都干了点什么，Ada？”
　　瑟兰迪尔尝了口葡萄酒，还没来得及开口，莱戈拉斯又要求道：“Ada，可我还学了一首人类的歌，我想先唱给你听。”
　　瑟兰迪尔毫无办法地说：“唱吧。”
　　莱戈拉斯轻轻唱道：“Good-bye my Fancy. Farewell dear mate，dear love。”
　　有限的通用语水平使这首偶然听来的歌歌词错失，但那苍凉忧伤的情调，因着精灵对音乐无限的天赋，而如实保留下来。瑟兰迪尔听了一会，沉默地摸了摸小精灵的脑袋。
　　莱戈拉斯趁机像个小蜘蛛爬到了瑟兰迪尔背上，搂着Adar的脖子，问：“Ada，你以后还出远门吗？”
　　“也许吧。”瑟兰迪尔说。
　　“但是下一次你会带上我了，对吗？”莱戈拉斯连忙再问。
　　“不一定。”瑟兰迪尔如实回答。
　　“哦！”莱戈拉斯登时不满地大叫起来，“我差点被一个人类捉去啦Ada！你不能再把我送给别的精灵了！”
　　“我没有把你送给别的精灵，”瑟兰迪尔保护着手里的酒杯，不让小精灵捣乱而倾洒出来，“就算我想送，别的精灵也不肯收下你这么淘气的小精灵的！”
　　莱戈拉斯生气地说：“国王不能开玩笑！”
　　瑟兰迪尔说：“My son，你不能命令一个国王不开玩笑——并且我希望你从我肩膀上爬下来。”
　　莱戈拉斯爬了下来，坐在椅子里，说：“万一下次我真的被人类捉走了，你可怎么办呀Ada！”
　　瑟兰迪尔说：“你明明很喜欢人类，一直念叨个不停，我看人类根本不用捉你，你自己就会高高兴兴跟他们走的。把你小脑瓜里的胡思乱想停下来，去找个精灵告诉萝瑟宜夫人，为我准备点食物。”
　　莱戈拉斯乖乖答应了一声，唱着歌跑了出去。
　　瑟兰迪尔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微微一笑。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变得幽深，他抱着双臂，注视着壁炉上方画中的故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