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外传》零零伶

47、第四十六章 痴心一人

　　“顾留...”女子慢慢蹲了下来，一双美目里盛满了泪水和心疼。她颤抖着伸出了手想要触摸顾留受伤的嘴角，却又不敢触摸，生怕疼到他，也疼到她。
　　“真的是你！”就在女子迟疑着不敢上前时，顾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握住了那只向他伸来的手。
　　那女子是桃蓉。她实在放心不下特地在柔霜不在时去了镇上，然而她不用问，她就已经从全镇人的口中听到这个重磅消息了。
　　“你怎么会来？你怎么进来的，是不是他们把你抓进来的！”顾留慌了，他不停的猜测着，生怕桃蓉出了什么事。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桃蓉哽咽着冲他笑笑，拼命抑制住心里喷涌而出的难过，安慰着顾留。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不行，你快走。被人发现了你可能也不会安全，你快走！”
　　“我不走，我不走...”
　　顾留疯狂着推搡桃蓉，桃蓉终于哭着扑进了顾留的怀中，双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身体，想要把几年未见的思念全部发泄出来。
　　顾留只觉眼睛一花，桃蓉带着馨香的气息已经扑满了他的整个鼻腔，让他疯子一般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顾留，怎么会这样...”
　　桃蓉死死的抱着他，她没想到几年不见，她以为不会再见，或者只会远远看上一眼。可是当再次见到他时，他竟生命垂危，被关在大牢中，并且不久便要问斩。这是她无论想了多少次都不愿意看到的，她宁可不要见他，也要他活得好好的。
　　“呵呵...自食恶果。”顾留的眸子很快就灰暗了下去，口中忍不住自嘲。
　　“可是，你那些官场上的伙伴呢？还有你的岳父，宰相大人，他们会什么不救你！”
　　“救我？桃蓉，你太天真了。我自知自己是个猪狗不如的禽兽，哪里还能认识什么生死之交。何况官场之上，只力求自保，有时甚至借机抢权。他们只会欲先杀之而后快，救我？”顾留疲惫的摇了摇头，告诉桃蓉，这不可能。
　　“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顾留，你不能死！你不可以...”桃蓉忍不住失声痛哭，心肺俱裂。
　　“傻瓜，不要哭了。我这种人死了倒干净，不要哭了。”
　　顾留一阵心疼，双手捧住桃蓉的脸庞为她拭泪。忽然看见她发间隐藏的银丝，才恍惚道，自己竟有多久没有看到她了。明明一直想着她念着她，明明知道她一直在院中静静的等着他，等他来。
　　而自己竟然...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直到柔霜和她一起失踪，他才着急了。他疯了一般把所有的人都派了出去，没找到不许回来。可是他竟不知，她的逃离之心居然如此决绝。
　　“桃蓉，终归是我，对你不住。”他终于留下了悔恨的泪水，垂下了头，没脸再去看她。
　　桃蓉听到他含恨说出口的话险些泣不成声。她怎么能不怨，只是思念爱恋大过于哀怨。要说在这之前她对他还有一丝不甘，一丝怨恨，却在听到，看到他之后，她还怎么能够不去心疼，不去悔恨自己没有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不...”桃蓉死死咬紧唇似乎要咬出血似的，倔强的想要忍住哽咽，然而脸庞已一片湿润。
　　“时间到了，别磨磨唧唧的，快走快走！”一个不耐烦的叫骂声响起，打破了一室的温情。两人身体均一颤，均都恐慌的抓紧了对方的手臂，抓疼了也不愿松开。因为不知道下一次见面又是何时，或者。还有没有下次...
　　看守牢房的差役拿着铁链和钥匙一脸烦躁的走了进来，看着还在腻腻歪歪的两个人，当即就看不下去了。毫不客气的伸手便一把抓住了桃蓉的手臂，欲将她拖出去。
　　桃蓉顿时瞳孔收缩，两只手惊恐的在半空中乱抓，希望可以牢牢的抓紧那个人再也不放开。
　　“桃蓉！...呃！”顾留一见那差役的粗鲁行为顿时怒上心头，想要冲上去握紧那双手。可是任他只是稍稍动弹，腿部传来的钝痛就快速的一个激灵，遍布他的全身传入他的大脑，刺激着他的神经。
　　“桃蓉...”顾留满含热泪，拼命压抑着疼痛想要上前去，可是明明只有触手可及的距离，他却任凭青筋暴起，只能全身趴伏在干草堆上，如同泰山压顶，动弹不得。
　　“顾留！”桃蓉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一遍又一遍的传进他的耳朵里，叫的他生疼。她的眼泪像是一颗颗硫酸，滴在他的心肺，毫不客气的腐蚀一片，只留疼痛。
　　对不起，桃蓉。对不起。我们，可能再见不能。今生能够认识你，是我修了几百辈子的福气，是我不珍惜。回望走来一路，我的悔恨溢于言表。我没有忘记承诺，却背叛了承诺。终是我不配，不能拥有你这般美好的女子。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活下去，去找那个你梦想中可以给你幸福的男人。只是对不起，你的孩子却是被我夺走。
　　如果，如果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就好了...
　　顾留定定的望着那道越来越模糊的倩影，看的很是用力，很是认真。他想要牢牢记住，牢牢刻印在心里，让他下辈子，再还吧...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仔细一遍又一遍的回味。两人的初见、初识以及那段美好的日子，还有他们最渴望的幸福未来。顾留的唇角弯了弯，似是幸福又是苦涩。

　　“你去哪儿了？”冰凉的质问如同一记冰刀刺进了桃蓉的身体。她抬起了那张失魂落魄的脸看过去，当看到座位上一脸愠怒的柔霜时，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柔霜！我求你，你帮我！”她一下子扑了过去，眼里满是迫切的看着柔霜。
　　柔霜的眉头立马就紧皱了起来，站起来气急败坏的哼了一声便使劲的将桃蓉的手一把甩开。
　　“柔霜我求求你，你帮我想想办法，顾留他不能死，他不能死...”桃蓉害怕的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膝盖在地板上重重磕了一记闷响，她却毫不在意，只紧紧的拽紧柔霜的衣裙，口中重复喃喃。
　　“他为什么不能死！那种人渣，他死了倒省心！”
　　“不，不可以。他不能死，我不要他死...”桃蓉拼命摇着头，激励否决柔霜的狠言厉语。
　　“你到底还要为他做到什么地步！这次是皇上要他死，你怎么能救！你是谁？你只是一个青楼女子，现在也只是一个乡野村妇，你能做的了什么？”柔霜气的不知该怎么办，她只能扯着嗓子冲她大吼大叫，希望她能把桃蓉喊醒，把她从爱情的梦境中拉出来。
　　“我...”桃蓉听到了柔霜的话一下子噎住了。是啊，这次的死劫是在劫难逃，她一介弱女子又能怎么办，怎么去救？
　　柔霜看着突然静下来的桃蓉，终于脸色和缓了些，想着她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就放她在那里痛苦，反正顾留是她想救也救不出的。时间一到，顾留断魂刀下，便在无力挽回。
　　她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却还没走一步便被身后惊喜却又强装镇定的声音震得心惊胆战。
　　“顾留的账房本子，应该记录了不少这些年来受贿官员的名字。只要把本子递到皇上面前，将功补过！”
　　“你！”柔霜猛地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看着桃蓉。可是后者却像是疯了一般，突然开始狂喜，霍的一下从地上跳起，在房间中来回走动，嘴里一直不停在念叨着什么。
　　“你别傻了！”
　　“啪！”一记清亮的耳光声，成功让房间里嗡嗡作乱的声音静下，柔霜恶狠狠的盯着脸上一片红印的桃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那种无力感让她难以控制，她不想要看到桃蓉这个样子。可是，她却没有办法。
　　“柔霜，你不懂，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也不想去懂！如果这就是你口中所羡慕憧憬的爱情，那我大可不要。桃蓉，你总说情，可你对我呢，又有何情可言。我费尽心思的将你从那个枯落的小院里带出来，细心之至的照顾你。不是让你为那个男人去寻死觅活的。你可还记得你我的情意吗？”
　　柔霜慷慨激昂的说了好大一段，一字一句无不紧逼。桃蓉有些愧疚的闭上了眼睛不敢与她对视，可耳朵里还是将话语听得一句不落。
　　“这件事情不可能使我们这种平民可以阻止得了的，想想自己的分量。顾留的结果是无法改变的了，你又何苦偏偏执着呢？”柔霜态度平缓了一些，看桃蓉的神色继续慢慢引导着她。
　　“我...”半晌，桃蓉睁开了双眼，掩去了满眼的不甘与痛苦，动了动嘴唇。“你说得对...”想想自己的分量。
　　柔霜听到她动了口终于放下心来，心中不由暗道：想来她也是认命了吧，再挣扎也是无异，继续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顾留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接下来几天，桃蓉真的如同放弃了一般，再没有发着疯去救顾留，只是除了做事有些心不在焉外，其他的都与平时无异。
　　柔霜渐渐放下戒备，心中大喜。看来时间的消逝中，桃蓉的爱情也不再是那般坚不可摧了。就如她那黑白掺半的头发，她的爱情也已经有了裂痕，冰冷的风轻而易举便可钻进去肆意妄为。
　　这天，柔霜照例去了隔壁村镇采撷鲜花，这半路上就突然听到了路过之人口中的谈论，顿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皱皱眉头，心里却在拼命安慰自己。桃蓉现在肯定还在家绣纹样，一定不会去...
　　可是当她强扯起嘴角一打开门想要呼喊桃蓉的名字时，手中的装满了鲜花的篮子一下子跌落在地。色彩鲜嫩的花瓣在空中激起一片不高的花弧便孤零零的躺在了地上，滚上灰尘。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柔霜忍不住笑了，眼睛里闪着泪花，失魂落魄的呢喃着什么踉跄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