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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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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嗯,你看。我同事拍了现场发给我——啊,你是要去邻市吧。车已经进站了哦。”
笼岛千绘子抬头一看,连忙将东西收进书包里,向售票员挥手道别。
售票员也挥挥手:“一路顺风。”
中午坐车的人不算多,笼岛千绘子随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有些困倦,于是靠着窗,闭上眼。朦朦胧胧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在睁眼看看与当作错觉之间犹豫了几秒,笼岛千绘子睁开眼,惊讶地发现千石清纯跟在车外奔跑着。
他跑得很快,一边跑一边大声喊自己的名字。在注意到笼岛千绘子看向他的瞬间,千石清纯的脸上浮起一丝可以叫做安心的微笑。
司机问:“哟,你男朋友?”
“不,不是这回事……”
司机把她的否定当作害羞,善意地微笑着,将车停靠在路边。车上的另一个中年女性亲切地推了推笼岛千绘子的胳膊,催促道:“快去呀。”
她被别人推搡着,走下车去见千石清纯。
千石清纯像是累坏了,停下后先弯腰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稍微平复下来,他直起身,笑着问:“你还好吗,笼岛?”
“当然。”她莫名其妙,“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千石清纯的眼神有些飘忽,他笑起来,把手在笼岛千绘子的脑袋上,“没什么。你的手机呢?”
她感受着头顶传来的千石清纯的温度,心脏跳动不停。“忘在家里了。”
“这可真是……”千石清纯哎呀了一声,“下次记得带啊。我回去了,拜拜!也祝你面试顺利——不对,你不想去那个大学,那祝你面试不顺。”
笼岛千绘子一直没有明白千石清纯突然出现的原因。晚上她回到家里,强忍喜悦地告诉母亲自己没有通过面试;回屋想要给自己的朋友们也分享这条消息,才发现千石清纯在早晨给自己打来好几通电话。
算算时间,大约是在第一班电车出车祸之后。
“等等我。”千石清纯最后以一则邮件结束他试图拨通电话的努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笼岛千绘子在邮件里打字,然而停了许久,她又删掉这行字。她喜悦于千石清纯对自己这份冲动但热忱的关心,却隐隐约约地恐惧向对方挑明。她后来想她实在有很多机会向千石清纯说明一切、问清一切,然而她总是在最后一刻停下,停在继续享受这份喜悦的界限之内。是害怕还是傲娇,或许都不是。
“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吗?”真田弦一郎干脆直接地问。他的语气里倒没有告白被拒的沮丧,坦率地说,“你高中,后来大学放假回神奈川,都经常会拿手机玩,还经常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她有些无所适从,笑着说:“怎么这样就判断我有喜欢的人了啊?真田小朋友,突然间对感情很懂的样子嘛。”
真田弦一郎沉稳地说:“幸村告诉我的。我在说到你时会不自觉地笑,之前还把赤也吓到过。”
笼岛千绘子:“……”
“不是吗?”
她闭上眼睛想了想,千石清纯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那个家伙经常会开朗地笑着,非常灿烂迷人的样子。他有时候看起来喜欢自己,有时候——不,他肯定喜欢自己。笼岛千绘子确信自己有许多证据证明,只是她此前从不承认,为了另一个曾经的、模糊的可能。
真田弦一郎已经非常成熟了,认真,严肃,可靠。在她的朋友出事、她情绪失控的时候,真田弦一郎鼓励她找出真相;再往前他们共处的近十年,他从还不会走路时被父母放在道场边,睁着朦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自己练习剑道;到后来个子渐渐抽条,迅速地超过她,用一副人小鬼大的态度试图照顾自己。
笼岛千绘子觉得好笑,也觉得可爱。看小孩扮大人本就是一件有趣的事,由此逗弄小孩也是有趣的事。
她在后来才慢慢、慢慢发现,对于她而言,逗小孩的乐趣并不在于一种自以为的大人心态,而是她曾经因为真田弦一郎轻微错位的心脏。
“非要说的话,”笼岛千绘子说,“我以前喜欢过你,我想。”
真田弦一郎这才露出惊讶的表情。
“可能是国中那会儿?啊,明明比我还小,身高也是在后来才勉勉强强超过我,但是每次都想假装比我大地批评我照顾我,还挺可爱的。”笼岛千绘子柔和地说,“后来高中……唔,国中部和高中部也有一段距离嘛,再加上奈菜的事,慢慢就忘了。”
真田弦一郎说:“我是在香取前辈的事情发生以后。”
“这不是正好错开吗?”笼岛千绘子笑了,“真遗憾。”
“不,没什么遗憾的。”真田弦一郎想了想,“你现在喜欢的人,是你周围的同学吗?”
“甚至不在一个城市。”
“看,”真田弦一郎鼓励地说,“这比高中部到国中部的距离更远。所以我想,对你来说没什么遗憾。”
笼岛千绘子仰头看着他,笑了。
她走上前,温柔地抱住这个看起来迟钝的、又无比通透的弟弟。
她摇摆不定,看不清自己的心意。所以她理所应当受到惩罚,让自己等待的满腔喜悦被寒风吹熄。笼岛千绘子很少会对别人说起千石清纯,即使被香取奈菜问起,也只是含糊带过。“我以为他喜欢我”,用这句话代替自己的真实想法,“是我自己错过他”。
不,埋怨千石清纯的想法确实曾在一段时间出现过,即使到了今日,她也会时不时这样想。责怪别人总比责怪自己简单,而且误解自己的初恋也比自己丢掉初恋更好接受。
可实际上,最晚在千石清纯误以为她出车祸而翘课来找她的当日,笼岛千绘子就该这样问:
“为什么对我这么关注?”
——就像今天这样问。
千石清纯坦荡地回答:“因为我担心你。因为我喜欢你。”
笼岛千绘子知道他的真心,她始终知道。在千石清纯决定放弃后她也决定假装从来不知,即使后来重逢,也假装自己才是那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谎话重复了太多遍,笼岛千绘子都信以为真。
“抱歉。”她说。
千石清纯立马做了一个否定的手势:“不,不用这么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没必要这么早的拒绝我,看,你现在对漫画这件事还有疑问吧?真田那家伙不行,绝对不行;但我可以帮你。我对你还有用,没必要现在就拒绝我。”
“我不是说那个,”笼岛千绘子说,“我是想说,一直没厘清自己的想法,在你面前的态度暧昧不清。感觉很糟吧?”
“我倒没觉得……”他嘟嘟囔囔,“你拒绝我的时候挺干脆利索的。”
笼岛千绘子:“别那么小气。”
千石清纯叹口气,手指交叉着垫在后脑勺。他想慢悠悠地吐槽一句,却突然间在笼岛千绘子的神情和语气里读出另一种意义。他猛地双手扶桌,上身前倾。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那就不是吧。”
千石清纯笑了。“我知道了,千绘姐姐。”
时间太晚,东京到京都的车已经没了,笼岛千绘子只好在东京过夜。
千石清纯在东京有一套自己的小公寓,标准的单身汉公寓。他把床让给笼岛千绘子,自己找了床冬被去客厅打地铺。
他们后来没再谈论两人的感情,重新将话题引回到漫画原稿上。笼岛千绘子相信千石清纯的直觉;而且,她原本也因为柊原时花的事情想刨根问底。
“把原稿留给我吧,”千石清纯说,“既然已经有两个角色能在现实中找到原型,剩下的也说不定。我可以向其他辖区申请询问,还可以按失踪案去找,会快很多。”
他们讨论过,如果这些角色都是真实存在的,除非发生在东京和京都以外的地区,否则要么是无人报案,要么是尸体至今未被发现。
因此笼岛千绘子轻轻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然后明天,我让同事把T老师的其他原稿通过传真发过来。真希望不会再有让你感觉似曾相识的漫画。”
“我也这样希望。”千石清纯已经躺进被子里。他在黑夜里翻了个身,望向笼岛千绘子的方向,“柊原时花的情况,你能再和我说一遍吗?”
笼岛千绘子没意见,把自己能想到的方方面面都告诉他。
千石清纯思索了一阵,说:“她的伤怎么样?很严重吗?”
“不,只是看着严重。医生在检查过后告诉过我,嫌疑人在用刀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几个重要器官;也有警察因此认为嫌疑人只是享受动手时的刺击,并不真的谋求对方生命。”
“这点我也听说过,上面也有人因此认为柊原那起不能和东京的并案。对了,柊原的性格如何?比较正直的那种吗?”
“我想也有……不过,她看起来更像是那种普通的大学生,有点胆小怕事。但遇到那种事嘛,也不能强求谁一定要保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