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阳吵架的日子》南瓜以安

26、一场讨厌的考试

　　一月是被考场铃声惊醒的一月。

　　一中的每一场大考都模拟着高考的阵势。

　　传说每场看考试一中的监考老师都会带着电吹风进去，就是为了严防“考闹”。

　　“考闹”是什么样的人呢？就是那些做题做到心灰意冷的人。但是光心灰意冷没用，还得拿起水杯往别人的试卷泼水——自己不能行了，那别人也得陪着自己不好受，这才是合格的“考闹”，总有些人心态不那么健康。

　　所以你瞧，现在开考之前，老师都要求把水杯放在桌子下面，万一有人发疯，总有个弯腰准备的时间不是？

　　一中在高一第一学期末尾就举行预分科考试，其实是不符合教育局要求的，按照条例，高中过半才能文理分班。但高考成绩才是检验一切的标准，谁管它合适不合适啊？

　　这次考试以后虽然还不能直接分班，但是会按照名次成绩确定将来的选择，开始有方向地培养，同时会选出重点班的预备人选，着重培养，虽然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分班，但也差不多了。

　　于是压力笼罩在学生们的身上，老师们多少有点紧张。“考闹”虽然是好多年前的传说了，但是高压之下总会有点意料之外出现。

　　陈若羽并不像大家那么紧张，她的成绩虽不是顶尖，但也是稳定的第二梯队，没掉出过年级前三十，重点班毫无压力。虽然郑圆空荡荡的位置让她三不五时有些为好友担忧，但整体上也没有大的影响，她每日坚持将学习进度和资料传给在医院的郑圆，不过想学神也不是很需要。

　　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对于看着朋友陷入泥沼的人来说是一种救赎。陈若羽甚至担负了给秦楚安答疑解惑的工作，只是失去了大靠山的秦楚安比平时认真百倍，竟然也没有什么很大的问题需要她帮助。

　　多年训练的陈若羽有些良好的做题习惯——先通览全卷，筛查印刷错误，再评估做题时间，最后在心里将简单题目的预解答写出来。铃声响起，开始答卷，会的写准确，不确定的写广泛，完全不懂的分点编一编。

　　陈若羽感觉很好，语文不是她的强项，但是自从跟着夏拾的朋友圈疯狂看书，她在阅读题上竟然有了一定的进步，说起来也是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想到这里陈若羽略微走了神，她想万一夏拾是一个喜欢巴啦啦小魔仙的人，说不定现在她现在脑子里都是“黑魔变身”了。陈若羽差点笑出声。

　　眼前的阅读题，陈若羽通过答题技巧已经排除了两个错误选项，一边想着学校出题还是不如高考真题精致的同时，又庆幸这次语文大概也拉不开分了，对她这种语文弱势的人来说是好事。

　　陈若羽拿起脚下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看了一下还有四十分钟的时间，写作文刚好。
　　南方小城因为普通话不是母语，所以在作文题目上向来不设置审题难度，陈若羽在草稿上拟好三个论点，厘清思路，差不多就开始着笔。

　　写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巨大的凳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前面的同学把椅子往后边一推，椅子后背重重地打在陈若羽的桌子上。

　　陈若羽条件反射地抱住自己的答题卡，惊恐地看着前面的人，她的作文才写了一半，时间紧迫，经不起折腾。

　　全考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监考老师也应声赶到，一左一右地夹着那个考生，其中一个还用脚把该考生的水杯踢远。四周考生见状，也纷纷挪了挪水杯。

　　那个考生四周望了一圈，一锤桌子，趴在了自己的考卷上。

　　“你们继续写作文，赶紧写，时间不多了！”监考老师见整个考场的考生几都心神不定地看着这边，开声安慰到。

　　那人趴了几分钟，监考老师稍微松口气，其中一个又开始巡场，另一个仍然在边上盯着。陈若羽强迫自己从惊吓里面转过来，继续写作文，就是刚刚流畅的思路被打断了，这会儿接上有些难，只能按照平时积累的素材往上拼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眼看作文写了过半，陈若羽回头读了一遍，感觉毫无亮点，很难拿到满意的分数，还有二十分钟，想着最后一个论点的论述要写好一点。陈若羽捏了捏太阳穴，往椅背一靠，开始思索。

　　前面本来趴着的人突然像弹簧一样弹起来，用头撞向监考老师的腰，老师猝不及防地倒地，那人向后一伸手抢走了陈若羽的答题卡，然后一鼓作气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靠在椅背上来不及反应的陈若羽目瞪口呆。

　　那人还不满意似的，一脚踹上陈若羽的桌子，桌角重重地磕在陈若羽胸口，这时候另一个监考老师终于跑了过来，扶住陈若羽的桌子推了回去，将那个人的腿怼了回去，乘着那人重心不稳，反剪他的双手，准备拖到门外，只是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力气已经不小了，一个男老师一时还拖不动他，幸好巡考的级长路过，进来支援，才把他拖了出去。

　　陈若羽捂着胸口，看着地上捂着腰的监考老师，从被撞击的空白里面醒来：“老师，我的答题卡在他嘴里……”
　　那个老师尝试爬起来，可惜并没有成功，几个同学想去搀扶，又不太敢离开座位，因为一中的考试条例是在考场擅自离开座位，就算作弊。那老师看出大家的困境，说到：“嘶，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做题，这场考试肯定会调监控的，不要心存侥幸，你……你先在草稿纸上写作文，我们给你申请额外的时间。”老师指着陈若羽，让她安心。

　　陈若羽看着空空如也的草稿纸，心里有些绝望，还好她的三个论点还在纸上，就是不知道那张答题卡还能不能回来。

　　老师最终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去讲台上拿了一张新的答题卡给陈若羽，一遍揉着腰一边说：“你先写作文吧，至少给你延时40分钟的，别担心。”

　　陈若羽捏着崭新答题卡，胸口还在闷闷地疼，想到这是预分班的考试，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慌乱，提起笔开始重写作文。

　　被撞倒腰的老师正是陈若羽的地理老师，他对陈若羽这个认真的学生一向有好感，所以也在想方设法地安慰和帮助她，看见学生还在镇定地做题，露出了欣赏的眼神。

　　可是陈若羽笔底下写出来的字都在打颤，不知道是刚刚胸口被撞了一下，一口气没上来卡得闷疼的缘故，还是受了大惊吓的缘故，总之除了表面的镇定，她真的哪里都不是正常状态，只有这个考试很重要的信念在支撑她把写过的文字重新写出来一遍。

　　那个出去了的监考老师又回来了，陈若羽见他手里并没有拿着她的答题卡，心里一咯噔，知道事情不妙。她悄悄看着两个老师耳语，手心里都是汗。

　　这会大部分人都已经写完了作文，在检查阶段，还有五分钟就要收卷了。地理老师清了清嗓子，和大家说：“一会我们下去收卷，收完之后大家有序安静地离场，禁止讨论，因为有同学的答题卡意外被毁，所以要延时考试，请大家配合。”

　　陈若羽感觉到了整个考场同情的目光，但她自己只在努力想着，前面那些题目她到底写了什么答案。她翻回去确认，有赖于良好的习惯，为了保持答题卡的工整，她所有的答题关键词都在试卷上，应该重写一遍花不了太多力气，她稍微松了一口气，只是这篇作文，思路被扯断了一次又一次，她真的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写。

　　陈若羽干脆先不理作文，踏踏实实地从第一题开始誊写，想找回一些平静。身边的人几分钟之后都走空了，只剩两个老师在陪着她。地理老师朝她笑：“别急，我们给你申请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一会和我们去教室饭堂吃吧。千万别急。”

　　陈若羽朝老师笑了笑，感激他的好意，然后继续写着文言文的翻译。

　　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陈若羽完成了答题卡的填写，作文也被她咬牙切齿硬是扣题写完了。她抬头一看，好家伙，窗外站了一排老师，级长、副级长、班主任……班主任握着拳头挥了挥给她加油。

　　她窘迫地开始了检查，草草看了三两遍，确认无误后举手交卷。

　　地理老师朝她走来，在她身边晃了晃，瞟了一眼她的答题卡，又背过她，低声提醒：“写名字啊小羽。”

　　陈若羽一看，自己还真的没写名字，赶紧补上，地理老师佯装回去确认草稿纸和原试卷要不要写名字，然后才回来将陈若羽的试卷收好。

　　终于结束了，松了一口气的陈若羽顿觉全身酸软，胸口处开始有尖锐的疼痛。刚刚因为紧张而盖下去的不舒服全部涌了上来，她趴在了桌子上。

　　“同学你没事吧？和我们去吃饭吧？”老师好心地询问。
　　“我没事，谢谢老师，宿舍有吃的，我想早点休息，准备下午的数学考试。”
　　“那我们走了啊！一会有人来封考场之前你得走。”老师们还要去交试卷，就先走了。

　　班主任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小羽没事吧？一科不要紧的，有什么不舒服吗？我让你室友给你拿饭了，赶紧回去吧。吃了还能睡会。”
　　“谢谢老师，我真的没事，现在就回宿舍休息了。”陈若羽打起一个微笑，也不敢继续趴着了，把东西收拾好，忍着不舒服，站起来准备离场。

　　班主任将她送到楼梯口，她走过了转角，确定没人在看后，靠在墙边，紧紧抱着文件袋，深深地吐气，有一种想吐但是吐不出来的感觉，最后只能顺势蹲在墙角。

　　脸上忽然一凉，一罐可乐出现在她眼前，她抬头一看，是秦楚安。
　　秦楚安把可乐给她打开，插上吸管，递到她面前，陈若羽接过喝了一口，感觉胸闷好了一些。

　　“怎么啦，失望啦？出现的是我而不是学姐？”秦楚安打趣到。
　　陈若羽好没气地用手肘推了推蹲到她身旁的秦楚安，然后整个人栽倒在她身上：“让我靠一会儿吧。”
　　直到这一刻，陈若羽才真正放松下来，鼻尖冒酸。

　　“我不想回宿舍。”陈若羽眼眶泛红，她很害怕回去面对一些奇怪的关怀，难得任性一下。
　　秦楚安摸了摸她的头：“不回吧，你去社室待着，我回宿舍把你的饭拿来。”
　　“谢谢安安。”
　　秦楚安浑身缩了缩：“别来，我们之间说什么谢谢。”

作者有话说

　　哎哟，倒霉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