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时光》戟桧

1、One

　　“耀风，你上次给我的……”
　　微风吹过校园空荡的后花园，传来女生甜美的嗓音和银铃般的笑声。
　　男生高大的身躯站在女生身旁，随意的站姿却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而耀眼的光芒。
　　“喜欢就好。”
　　他在女生欢喜的絮叨声中微笑着，静静伸手勾去女生被风扬起而遮住脸颊的细发。低沉温和的嗓音带着阳光般的暖意，拂过女生微红的脸颊。
　　女生在层层绿荫中笑得天真而快乐，男生如保护神般牵着女生的手站在一旁，偶尔路过的学生见此风景纷纷羡慕不已。
　　“砰！”
　　一声巨响从两人身后猛然传来，紧接着满树绿叶“哗哗”落下几片，惊鸟的扑翅声吓得女生捂着嘴惊叫出声。
　　“沈——遥——”
　　一个个子瘦矮的男生站在树后，一只脚狠狠踩在树干上，面色阴沉地咬牙切齿道。
　　看清来人的女生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嘴唇颤抖了两下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男的是谁？”
　　男生收回脚，一步步走进，似要喷火的双眼直盯着怔在原地个子显得十分高挑的男子。
　　女生握着身边人的手微微缩紧，感受着那掌间的热度，许久开口：
　　“李烽，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你之前已经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那是因为迫不得已啊！谁让你那么凶！”
　　两人情绪开始激动了起来，女生情绪激动间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掌间的那只手。
　　李烽的黑发在风中凌乱，一把抓住女生的手臂往自己身边拉。
　　“啪。”
　　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按住了李烽牵扯女生手臂的爪子，两人来回拉扯的动作瞬间被稳稳定格。
　　“行了，行了，看来我似乎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
　　关耀峰对上抬头望着自己的那双盛满怒意和敌意的双眸，出乎意料的尴尬过后只能微微苦笑。
　　“小遥……”
　　“耀风，我是真的不喜欢他，这人凶得要死！”女生神色还带着慌张，语气已经带起了哭腔。
　　“没事，不过我很抱歉……”关耀峰摸了摸女生的头，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先去上课吧，快要打铃了。”
　　他伸出的手想要擦去女生眼角滑下的泪珠，却被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拍开。
　　女生失落惊惶地一步三回头离开后，空挡的花园里只剩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学长，你不知道她和我什么关系？”李烽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真的不知道，我很抱歉。”关耀峰叹了口气，看了眼眼前人矮气势却不小的学弟，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脸上笑容也收了起来。
　　上课铃回响在校园，打断了两人间僵硬的氛围。
　　“哼。”
　　李烽最终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关耀峰靠着树干站了半晌，抬头望着被高大教学楼遮去一半的天空，许久站直了身体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脑海里男生眼中的失望愤怒，久久不去。
　　看来，还是得再去道个歉吧。
　　放学后的走廊依旧充斥着喧闹，男男女女嬉笑打闹不断，落日的余晖把每张洋溢着欢笑的面容衬得格外青春活泼。
　　身躯挺拔的关耀风穿梭在普遍个子还不高的新生中，一眼望去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效果。他目光扫过一间间教室的门牌，手中提着崭新的购物袋。
　　“哎，那是谁？好高好帅，是楼上的学长吧？”
　　“我好像听说过，那个学长很有名很多人追哦。”
　　“他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目光一刻不离那从年前走过的身影。
　　“喂，你们几个女生不打扫卫生在这聊什么？”
　　一声男声从对面教室里传来，带着阴沉的怒气。
　　“李烽你又发什么疯，脾气就不能收敛点！对女生什么态度？”
　　高个女生厌烦地看了眼走出教室的男生，不顾身边人轻扯衣角道。
　　“别这样，今天他心情不好我们还是赶快打扫吧……”
　　高个女生在身旁几个矮小女生推搡下愤愤不平地拿起扫帚进了教室。
　　李烽个子和高个女生相差无几，擦脸而过时被狠狠故意一撞。
　　“你……”
　　李烽刚要怒火发作，一只手突然拍上了他的肩膀。
　　一张熟悉的面孔低头从身后凑到了他眼前，温和如水的双眸被阳光映得发亮。
　　他莞尔一笑，摸了摸还没反应过来的李烽的头。
　　“终于找到你了。”
　　关耀风是听到熟悉的嗓音才找到李烽所在的班级，那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暴躁语气让他边往回走边不禁微笑。
　　李烽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刚被点燃，就始料不及地看见了这张他所有愤怒来源的面容。
　　依旧是亲和的笑容，俊郎的侧脸和高大的身材，仿佛专门来嘲笑他的矮小不堪般。
　　“砰”
　　李烽直接一拳砸在了那张美好的脸上，下手不轻。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叫了起来。
　　“李烽，你怎么敢对学长动手！”
　　“就是啊你心情不好干嘛要随便打人！”
　　“学长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关耀风捂着鼻子缩回了头，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真是毫不客气的一拳。
　　李烽依旧没有转过身来看他一眼。
　　痛意悄悄褪去，关耀风笑着对周围关心的女生摆了摆手。
　　“你还来干什么？”
　　“做了让学弟不能原谅的事情那我只能来认罪咯。”关耀风摸了摸已经红了一片的鼻梁，没有任何怨言地微笑道。
　　“你们都给我去打扫卫生！”李烽对着一群听八卦的值日生低声一吼，硬生生把教室的气压降低了几档。
　　没有人敢再明目张胆地招惹这个小祖宗，都不情愿安分地干起了手中的活。
　　“沈遥，她已经和我无关了，你也别来烦我。”
　　李烽说着，不耐烦地转过身，却看见关耀风手中提着的鼓鼓的购物袋。
　　“给你当赔罪吧。”关耀风看着个子矮自己一截的学弟眼中厌恶和烦躁不再那么明显后，愉悦地一笑。
　　“没必要这样。”
　　李烽看着学长真心的笑容，最终也不再说什的地默默接过带子。
　　“你们打扫还缺人手吗，我可以免费当劳动力。”关耀风想伸手摸摸李烽黑乎乎的头发，在对方瞪视中又默默收了手。
　　“李烽！我个子太矮擦不到黑板上面！”
　　还未等李烽开口，教室里便传来女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抱怨声。
　　于是关耀风在李烽的黑脸和满教室女生的爱慕眼神中撸起袖子甩起抹布擦起了黑板。
　　李烽不再理会已经和周围学弟学妹打成一片的某人，心中的怒火和压抑不知何时也已经平息了下来。
　　“把拖把洗一洗再来脱。”
　　“是是是！”
　　关耀风擦完黑板最后一角，回头望了眼神色平静而专注的李烽，嘴角微微弯起。
　　"一起出学校吧？"
　　他上前。
　　"……"
　　"学长我们一起走吧？！"
　　"窝也要！！"
　　"窝马上就好等等窝！"
　　在周围女生一片嘈杂声中，李烽的脸色又黑了。
　　"抢了学弟女友"事件过后，关耀风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每天收拾收拾情书，婉言拒绝一次次真情实意的告白，在同学们的热情中散发着"温柔"的光环。
　　李烽就普通这样生活中的一粒石子，渐渐沉没消失。
　　直到再次在某个"特殊"场合下两人再一次无意间相遇。
　　"喂，臭小子，这里的位子是我们的。"
　　几个高大男生围在挤满了人的食堂的一张长桌前气势汹汹咒骂着独自在靠窗边吃饭的矮个男生。
　　“啊耀风，这是我做的巧克力饼干送给你啦！”
　　“谢谢，手艺真厉害。”
　　刚从食堂阿姨见怪不怪的眼光中接过餐盘的关耀风便收到了女生一袋精致的点心，周围一帮汉子“呵呵”的表情丝毫不影响他温暖而柔和的回应与大众化光彩耀眼的笑容。
　　“靠，你小子天天还有增餐，这还有没有世道了！”
　　被身旁的同学嫉妒地推了推肩膀，关耀风配合地踉跄两下叹口气苦恼无奈地作可怜状。
　　同学:呵呵。
　　拿过汤后，关耀风在人群中轻松地穿梭着，占着身高优势随意望着四周寻找空位。
　　食堂人声鼎沸，各种噪音混杂在一起就这样随着每天的饭菜下咽。
　　即便如此，他还是听到了靠窗角落中的争执咒骂声。
　　目光扫过去时，他脸上始终含着的令人亲近友好的笑也蓦然淡去。
　　他把餐盘举过头顶，迅速穿过排队的人群走去。

　　“滚！”
　　李烽“啪”得放下手中的筷子，忍无可忍地向那几个凑上前高年级怒吼一声。
　　“哎哟，新生嚣张得不行啊，胆儿不小。”为首的男生直接把餐盘放到李烽面前，周围的几个学生顿时纷纷识趣地离开，“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滚！”
　　男生身后的几个同伴也一一放下餐盘围了上来，死死堵住个子看起来矮矮的新生。
　　李烽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却发现对方的身高和所剩无几的空间已经完全让他没有退路和动手的空间。
　　“哼。”
　　李烽眼神霎时锋利了起来，趁对方面露嘲笑神色之际直接一脚摆在那校裤下的干净皮鞋上。
　　“嘶!”男生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便传来一阵剧痛。
　　李烽收回拳头，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夹杂着他不可抑制的怒气。
　　男生还在嗷叫，另外几个高年级顿时都被激怒了起来。
　　“小个子，今天不把你打趴在这里跪地求饶就妈的别想端着盘子走出食堂！”
　　一个接一个拳头粗暴地打上来，李烽胳膊被种种锤了一下，麻了一大片。
　　又一只拳头抬起，带着强硬的力道正要落下，却骤然被另一只手按在了半空。
　　“你们在干什么。”
　　关耀风推开围在一起的几个高个男生，一向带着笑容的脸上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
　　“关你什么事！再说明明是这小子先动的手……”
　　在那直视的目光下，说话的男生气焰渐渐低落，目光也有些躲闪。
　　“所以你们几个人一起向一个低年级动手？”
　　关耀风现在李烽身前，显眼的身躯遮去了周围所有好奇的视线。
　　“我们……”
　　几个人半晌支支吾吾，在众目睽睽之下面色通红。
　　“好了，先带着他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还捂着肚子呲着牙的男生被同伴有些狼狈地拉走了。
　　“你没事吧？”
　　李烽一只手臂放在桌下，另一只手重新拿起筷子，情绪悄悄稳定。
　　“没事，谢谢了。”
　　手臂上的疼痛感隐隐发作，李烽强压着怒气和被触发的暴躁应了一声。
　　“哎，还是要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吧？”关耀风伸手自然地摸了摸做在椅子上位置正好的一团黑发，眼角一弯，“不过先吃饭吧，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李烽身旁的空位在人挤人的食堂中似是无声的召唤。
　　“可以，反正没人。”
　　关耀风笑着放下餐盘在李烽身旁坐了下来，注视着少年阳光下侧脸那桀骜不驯的神态眯了眯眼。
　　“嘿，我有巧克力饼干吃不吃？”
　　关耀风从女生送的袋子里取出精巧可人的饼干，送到李烽的嘴边。
　　李烽看了眼浑身散发着暖意的高大男生手里提着的粉色袋子，又看了看嘴边散发着浓郁甜蜜香味的饼干，神色略微诡异。
　　“谢谢学长，我饱了。”
　　李烽转过头，收拾起了餐具。
　　关耀风不在意地把饼干放到嘴中，感受着嘴中腻腻的甜味，面带微笑。
　　他看着那张明明青涩却总带着凶巴巴表情的脸，蓦然觉得这样的孩子也挺有趣，交个朋友也许更不错。
　　“学弟真可爱。”
　　“砰！”
　　……
　　关耀风只感觉一阵风从自己面前滑过，一只拳头硬生生绕过他的鼻梁砸在了额头上。
　　完全仅仅是出于感叹的某人还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可以感觉到小学弟的怪脾气又发作了。
　　“咳咳，我们走吧，上课前先去一趟医务室……”
　　关耀风匆匆整理好餐盘，跟在端起盘子就走人的李烽身后。
　　食堂的玻璃窗前，矮个子男生在前面大步走着，后面高个子男生带着温柔笑容一步步紧跟，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最终消失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