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晏久》语冰的夏小虫

1、 恰似故人归

　　“绝情斋”，进斋绝情，出门忘情。
　　晏红，一只修行千年的红狐狸，在九尾的晏家只能做个洒扫的丫鬟而已。可是在现在的临清市，她是绝情斋的主人，一个被无数人推崇的神一样存在的美丽女人。
　　她不需要替人卜卦算命、消灾解难，只是呆在装饰华丽的屋子里，用一个小小的水晶球，就可以不泄天机，不损阴德，消解孽缘，轻易救人于水火。
　　如何做到？很简单，冷其心，断其念，忘其情。

　　我，晏久，他们说取这名字是希望我快乐长久。他们，是我的两位哥哥，两只相貌超凡脱俗的狐狸精。
　　此刻，我正坐在绝情斋舒服的藤椅上优哉游哉地吃着葡萄，百无聊赖地看着变色玻璃外那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

　　她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小女人，身体健壮结实，脸部轮廓刚硬，涂着厚厚的脂粉，白的均匀，像是刚刚刮完仿瓷的墙面。
　　相由心生，这个女人应该是个狡猾刁钻的主，竟然也会为情所困，可见情关难过一点不假。

　　“我爱他，明知他没钱没势，还有老婆孩子，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女人说到这，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
　　“有时我感觉自己简直就是犯贱，心里想着一定要离开他，可是经不住他的几句好话一哄，就立马改了主意！”她用手掌捂住额头，痛苦万分。

　　她继续絮叨：“我知道人在做天在看，我做了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自己心里也难过，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死了被拖进十八层地狱，醒来一身冷汗。”
　　“大师，我该怎么办？”她抬起头，合起掌，虔诚地望向红姨。那双眼睛里有着泪水洗不掉的精明和世故。

　　“他爱你吗”红姨冷冰冰地问道。这是她一贯的风格，我和她一起生活了十五年，也鲜少看见她笑颜相向，却偏有数不清的男人对她趋之若鹜，真不知道是看中了这张千年冰山的脸还是那不菲的身家。

　　“他应该是爱我的吧，”女人轻声地回答， “他对我很好，记得我的生日，帮我排忧解难，没有他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应付那么多的事情。”

　　提起这些甜蜜的事情，她的脸上浮现出恍惚的笑容，像落日投在白墙上最后的光影。
　　而后，她又低下头去，不自信地低语：“可是，他却不肯娶我，他当初是发誓要娶我的，他、、、、、、”
　　“来，把你的手放到水晶球上，集中你的注意力，问你想问的问题，你会知道你想要的答案。”
　　红姨硬生生地打断那个女人的诉说，波澜不惊地说。

　　情知这场法事即将结束。我抓起帽子，转身离开。
　　身后，女人歇斯底里地喊道：“骗子，大骗子，他说过他只爱我一个的、、、、、、”。

　　我无奈地摇摇头。
　　之所以放不下忘不了，只因为心里还抱着痴心妄想，若是知道哪些温情的背后是冷酷的背叛，自己从来都不是不可或缺的“唯一”，而是可有可无的”备胎“，得要多坚强才能不心伤？
　　看透，则心冷；心冷，则恩爱尽消。至此，除了一句“不值得“，实在是连恨这样费心力的事都不愿意做了。

　　二哥的电话适时打来，声音媚得我骨头酥。
　　“小久久，快回家，你的亲亲大哥回来了。”
　　每当心情大好时，二哥就会这样肉麻地叫我。在掉了无数次鸡皮疙瘩后，我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不雅的昵称。

　　“真的？”我不是不敢置信，是压根就不信。在大哥走的这一个月里，他已经这样骗了我三次了，每次我屁颠屁颠地赶回家，都是只有他这只老狐狸在家，看着我挨着屋找大哥，乐得眼睛都找不到了。
　　人老如顽童，谁想到狐狸老了，连顽童都不如，简直就是一变态。

　　“你发誓你说的是真话？”
　　“我发誓！”
　　“用你的青春美貌发誓！”
　　“好吧，算你狠！”
　　“我发誓，若是这次我骗晏久，就让我头发掉光光，牙齿掉光光！”
　　“还有眉毛掉光光！”我补充道。
　　“好”
　　我知道这次是真的了，心情雀跃。又想像一番二哥变成“三光”的猥琐形象，那还真是惨不忍睹，这只骚狐狸非寻短见不可。

　　大哥晏清、二哥晏钰，两只修行千年的九尾狐狸。
　　人老如贼，千年狐狸精，那心眼比身上的毛还多。做生意自然得心应手。短短十五年，“临清双晏”已是名满九州，跻身重量级富豪行列。
　　只是大多数人记住的是风流倜傥爱出风头的二哥，很少人见过深居简出姿容卓绝的大哥。

　　二哥这个极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名字是他自己的杰作。
　　只因他骚情无限，为讨个好彩头就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我说他是多此一举，就他那样的老狐狸,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甜言蜜语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重复的，再加上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资产过亿的身家，还需要“偶遇”吗？光投怀送抱的绝色美女都数不过来。
　　也因此，他的时间都用在忘我的工作和努力地播种上了，哪里还有时间管我这个妹妹。
　　这不，大哥回老家去看望那大大小小的一窝狐狸亲戚去了，这一个多月来，晏钰这只骚狐狸压根就没来看过我，反倒骗我回去看他三次。我纯属野生动物，天然放养。

　　虽然像我这么大的美眉很多都已经双宿双飞了，但是自小在红姨这里见过太多痛不欲生的痴男怨女，就像给我打了一支效果超强的疫苗，让我对爱情不仅仅是不感兴趣，甚至于望而生畏。
　　所以，作为中华盛世的一名体健貌端年华正好的妙龄女青年，迄今为止，我还未曾谈过一次恋爱。

　　十分钟后，我火急火燎地赶回家。
　　二哥银色的头发扎成辫子，眯着一双总让人觉得情意无限的桃花眼，倚在门口，风情万种地说道：“小久久，终于想起你二哥了？”
　　我真想照着他那吹弹可破的玉脸来两巴掌，这样喜欢倒打一耙，真是像极了那猪的祖宗猪八戒了。这一个月来到底是谁忘记了谁？

　　只是此时，我懒得理他，一把推开他，直奔到屋里。
　　转了一圈，没人，又回过头来找他算账。
　　看见我目露凶光，他赶紧闪过一旁，嚷道：“来了来了，你快看！”
　　我才不信呢，不依不饶地追着他算账。

　　“久儿”
　　我转身，大哥站在面前，清风明月般的一个人。
　　“大哥！”我激动地八爪鱼一样抱住大哥。
　　“真是女大不中留！”二哥睨着我哼哼道。

　　都说人老了糊涂，这狐狸精老了竟然也会糊涂。“女大不中留”可不是乱用的，这是我的亲大哥，又不是意中人。我白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计较。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岂是尔等花天酒地的狐狸精能驾驭得了的，随他说罢。

　　我抱着大哥的胳膊絮叨着二哥对我的不管不问，等我聒噪完，二哥语气淡淡地问大哥：“家里怎样？”
　　“大小平安，儿孙满堂。”大哥言简意赅。
　　每次回来都是这句回答，实在是太没新意了。

　　二哥沉思了一下，突然问道：“小九九，芳龄几何？”
　　我愕然，没好气地问道：“老狐狸，您高寿？”
　　一千多岁的狐狸了，是不是够老了？
　　他不消停，继续问道：“我说亲妹妹，你是不是该谈婚论嫁了？”
　　“老狐狸，你是不是早就该谈婚论嫁了？”我反问。
　　我特意加重“早就该”三个字的字音，希望他能好自为之，早日娶个良家女狐狸回来安安稳稳地生一窝小狐狸，也来个“儿孙满堂”。
　　他不生气，反而字正腔圆地用京剧唱开了：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对于他一贯异于人类的思维模式我已经习以为常了，继续不为所动地和大哥撒娇，可是大哥的神情有些黯然。

　　“小九九，二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想不想听？”二哥腆着脸过来，像个要糖吃的孩子。
　　“不，晏钰！”大哥站起来，脸色灰白。二哥玩味地看着他。
　　我眨巴眨巴眼，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大哥深深地看我一眼，转身走出门去。二哥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抿着薄薄的唇。
　　房间里，弥散着危险不安的气氛。

　　大哥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只雪白雪白的狐狸从外面进来。
　　我想过去看看，二哥拉住我坐下，紧紧地揽着我，让我动弹不得。
　　大哥把狐狸放到沙发上，狐狸的身形慢慢变化，最后变成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女，闭着双眼仰躺在沙发上。两腮深深地陷下去，皮肤晦暗松弛，一看就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那么，这就是你的选择了！”二哥冷冷地说。
　　“钰，我没办法。”大哥怜惜的望着那个女孩，无奈地回答。
　　我的心里，有一种叫做嫉妒的感情慢慢升起。这是大哥第一次这样看着除了我之外的女孩子。

　　二哥站起来，语气淡淡地对大哥说：“五百年了，晏清，你还是让我失望！”
　　说完，走上楼去。
　　我看了看，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二哥回头，冲我怒喝一声：“你还不快上来！”
　　我赶紧把安慰大哥的话咽回肚里，麻溜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