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引人入胜 ...
-
黄昏时分的厨房里，窗纸上映着小骨欢快的身影。她一边哼着歌，一边熟稔地拾掇蔬菜，时不时地想起师父刚才尴尬的样子，她开心得连切菜都有了节奏。
连着炒好了两道菜，只差最后的汤没炖好，忽然发现豆蔻用完了，小骨捧着小罐子走到杂物室里，准备补充些烹饪辅料。
打开柜子的时候，小骨蓦地想起来，幽若的那三颗血凝珠，应该就是在这里发现的吧？
她记得以前，自己常在这个房间里给师父煎药，因为总是笨手笨脚的，她动辄就被药锅烫伤手指。至于琉璃血瓶……那么久远的事情，她实在是不记得了。当时师父身中卜元鼎之毒，命在旦夕，她急都要急死了，哪里还有心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如今就算努力回想，小骨仍然觉得，师父中毒以后的种种记忆，就像是一场模糊的梦一样。她当时拼命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可是内心深处早已凌乱一片、六神无主。
若那时师父真的死了，她恐怕也是活不成的……
有时候，她会敬佩曾经的自己，绝境赋予了她非凡的勇气。连走路都会摔跤的笨蛋花千骨，究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收集十方神器？就算是她自己，也觉得那段经历不可思议。
不过……小骨突然想起来，师父以重回掌门之位为代价换取的血凝珠，究竟在哪里啊？这些天她里里外外把绝情殿翻了好几遍，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正在疑惑之时，小骨突然听见杂物室的角落里，传出了奇怪的声音……
咦？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像隐约看到，柜子后面有个影子在动？
“是谁？”小骨大声问道。
奇怪的异响忽然停止了，似乎是被她突如其来的询问所震慑。但是很快的，那声音又响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小骨一惊，蹑手蹑脚地向角落里试探性地走了几步。
心里有点不安，她不知是进是退。鞋底踩在地上的声音，再一次令那个影子停住不动，似乎对方也在小心地试探。
“出来，别躲躲藏藏的！”
这倒怪了……在绝情殿里，有什么东西能在师父的眼皮底下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小骨屏息张望，打算绕过柜子，却在这时——
“呀啊啊啊——！！”
一声扭曲而惊恐的尖叫声，突然在绝情殿的上空响起——
紧接着，地面传来了罐子被打碎的声音。
正在侧室里打坐的白子画闻声，转瞬间便冲出房门，发足奔向她所在的地方！
“——小骨？！”
人还未到，长留上仙周身的真气就已经震开了杂物室的门，他一个箭步跨进去，伸手就拉住角落里的小骨，回身将她揽在怀里。
与此同时，一道青绿色的影子疾窜出来，慌慌张张地夺门而去！一切都在电光火石的之际发生，白子画一扬手，瞬间将那影子击昏——有什么能在他的手下逃脱呢？
“小骨。”顾不上其他，长留上仙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低声问道：“还好吗？”
“唔……师父……”小骨惊魂未定，下意识地往师父怀里钻了钻，额头抵着那坚实的胸口，她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身后，怯怯地说：“有……有个奇怪的东西在房间里，刚刚突然冲着我撞过来，吓我一跳……”
“你是说现在倒在地上的那个？”
“唉？”
回头定睛一看，小骨惊讶地发现，地上躺着的是一只……鸟？
那是一只体型很大的鸟，羽毛华丽、身姿修长。它的颜色十分鲜艳，自曲颈到尾羽，生满了从青翠到橙黄的过渡颜色的羽毛，看上去漂亮极了。
“这是……鸾鸟吗？”小骨好奇地看了看，问道。
“不是。”白子画的视线才从小徒弟身上移开，他淡淡扫了地上那冒失的鸟儿一眼，道：“鸾鸟体型接近凤凰，它比鸾鸟小得多，算是同类中的旁支，叫做‘彩雉’。”
“哇，那它也算是灵兽了吧？”
白子画点点头。
小骨一听，不禁有些兴奋。灵兽之中，羽族的数量向来十分稀少，平日里难得一见，纵使特意去求，也是有价无市、千金难寻。这么多年来，她唯一亲眼见过的，就只有杀姐姐的火凤而已。按照姐姐的话说，七杀圣君的坐骑，必须要是世间最美、最稀有的。因此，能得到那只极品的火凤，杀阡陌也是费尽心力。
如今倒是幸运的很，小骨不费吹灰之力，在自家杂物室里也能撞上羽族灵兽，虽然没有凤凰鸾鸟那么厉害，但对她而言实在是件好事。
然而白子画却没有那么乐观。他深知，珍奇鸟兽的到访，很有可能是因为小骨身上烛龙之力的缘故，因而他隐隐有些担忧。
近日以来，绝情殿除了花草繁茂之外，还吸引了不少鸟类。前日就有一对燕子在绝情殿的后屋檐下筑巢，白子画很是喜欢。燕子恩爱，讨厌争吵，只寻和睦安详之处栖居，所以家有燕巢，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绝情殿设置的结界，并不针对没有修为的动物。早年没有收小骨为徒之时，偌大的院子里总是空荡荡的，除了被风吹动的花草树木的声音之外，就只有那些啁啾鸣叫的鸟雀，在陪伴着寂寞千年的长留上仙。
自从有了小骨，白子画便很少再去关注那些其他的声音了。她奔跑的脚步，她腰间摇晃的宫铃，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自言自语……无一不充斥着这个空寂的地方，满满地占据了他的心。
眼下，小骨有师父撑腰，胆子大起来。她钻出师父的怀抱，蹲在彩雉边上，伸手戳了戳。见那鸟儿一动不动，小骨又摸了几下。它的羽毛很厚实柔软，摸起来好温暖，她很喜欢。
不一会儿，那彩雉在小骨的轻抚下慢慢醒转过来，它抬起优美的脑袋，四下看了看。似乎还有些晕眩，它反应格外迟钝，待看清了眼前的两人之后，才有些胆怯地爬起来，拍了拍翅膀，糊里糊涂地飞出去了。
彩雉摇摇晃晃地落在院中的桃花树上，径自开始梳理起了羽毛。看它的这幅架势，似乎大有在此处定居的打算。
小骨开心地盯着家中的新住户东瞧西看，而白子画却不以为意，只帮她收拾了一下打碎的小罐子，便回屋去了。
晚饭时，长留上仙夹了一片蔬菜放入口中，他皱了皱眉，评价道：
“酸了。”
他岂会不知，小骨做菜时光顾着偷笑，手底下一疏忽，醋就放多了。
“没事没事~”小徒弟不怀好意地一笑，用筷子往师父的碗里又夹了不少菜肴，一副大而化之的模样：“多吃一点，吃醋对身体好！”
白子画抬眼看了看她，默默无语。
“对了，师父……”
“怎么？”
“今天流觞还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一边说着，小骨一边从衣襟里掏出一本手账，手账的外封用棕色的软牛皮扎成，边缘已经磨得泛白，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
白子画顿了一顿，但似乎并不怎么惊讶。他放下筷子，接过手账，从第一页开始翻看起来。
小骨好奇地瞄了一眼，见那书账纸页陈旧，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字迹密密麻麻的，好像是什么人的日常笔记。她心有疑虑，忍不住问道：
“师父，流觞为什么要给你这个？你们两个……不是不太熟的吗？”
“我想这应该是凌霄掌门的授意……这件事以后我再告诉你。”
“……哦。”
见师父看得认真，回答得也极是简短。小骨不打扰他，自己安静地嚼着米饭。结果没想到，他看手账看得连饭也不吃了，只一味皱着眉头，一字一句地读着。
待小骨收拾好碗筷回来，天色已经黑了。餐桌前早已没有师父的身影，他径自坐到屋中的书案前，挑灯夜读起来。
最近师父都不太愿意在书案前看书，小骨估摸着，大概是因为他们那次一时忘情的缘故……其实小骨自己也有些在意，因为每次站在这张桌子前，铺开宣纸笔墨准备画画的时候，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师父强势地压住她，对她予取予求的模样……这个地方不好，无论是看书还是画画，都很容易让人分心。
他，可能也有同感的吧？只是今天似乎是太投入，他连桌案都不在意了。
小骨踮着脚尖站在远处，抻着脑袋自言自语：
“到底在看些什么啊？那么认真……”
知道师父在专注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小骨取出自己尚未完工的木雕，开始认真刻了起来。两人一夜无话，直到就寝的时间，见师父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她才去叫他：
“时候不早啦，还不睡么？明天仙剑大会就结束了，不是还要给几大门派践行的吗？”
“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说这话的时候，师父连头都没有抬，只是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小骨暗自感慨道：原来现在，还有比自己更吸引师父的事情啊？
竟然被一本手账给比下去了，被冷落的人调皮地努了努嘴巴，有点不甘心。
似乎是察觉到了小骨不愿离去，白子画又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哄孩子一般地叮嘱道：
“听话，不要等我。睡前盖好被子。”
被师父的笑容摄去了心神，小骨只好点点头，乖乖地就寝去了。
第二天一早，小骨是被白子画叫醒的。
他握住她果然没有好好放在被子里的手，轻轻放在唇边吻了吻。见小徒弟像只贪睡的小猫一样，蹭了蹭枕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他又垂下头去，带着笑意在她耳边呼唤道：
“小骨，起床了。”——那声音犹如窖藏多年的美酒，只闻一声便让人醉了。
因为太爱听师父的声音，小骨舍不得沉睡，于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子画那张完美的脸，他今天穿着一套绣着白鹤的大礼服，看起来真是一如既往地……风姿卓绝。
“师父你好讨厌……”小骨还没有清醒，不期然地说着胡话：“总是这么好看，我都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只有梦里才能嫁给这样的师父吧？现实中肯定没有这么好的事。
白子画轻轻地笑。
“杀姐姐说的不对……你才是世界上最瑰丽的男子，我下次再也不撒谎了……”
长留上仙忍不住脸色一黑……这孩子到底在说什么胡话？这都是些什么形容词？她撒了……什么谎？还有，为什么要拿他和杀阡陌相提并论不可？在小骨心中，他们之间难道有任何可比性么？
于是，小骨彻底清醒后，发现师父长身立于窗前，背影颇为深邃难解。
瞧了瞧床榻，发现另一侧是冰凉而整洁的，小骨知道，师父昨天一夜没睡，想必是为那手账的缘故。好奇心又被勾起来，她起身跑到桌案边，想确认一下到底是什么内容，能让师父这样废寝忘食？可是那本旧笔记却并没有放在桌上。
“昨天是谁提醒我，说今天有许多事情要做的？还不快去梳洗。”白子画见她东张西望，挑眉催促道。
“嗯，知道啦。”
仙剑大会在收徒仪式后，就算是正式结束了。但是按照惯例，第二天上午，还是要举行一个简短的会面。
众门派在此期间，难免要相互寒暄。他们彼此问候，畅想一下仙界的未来，又对接下来准备在长留进修的本门弟子们叮嘱一番，到了下午才会各自启程返回。
小骨跟随师父，照应着周围一切。作为长留首徒，她自然也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事情要忙碌。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引人入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