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爱》语冰的夏小虫

28、回乡

　　她赶到慕修远家时，医院的同事已经告别完离开了，慕家兄妹俩都在倚着自己的车等她。她忙不迭地说“对不起”，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这个男人，三十多年来一直哥哥样的护着她爱着她，即便有过怨，但是总没有爱多。现在，他要走了，也许此生再不会相见，孟若觉得心里空的慌，情不自禁地想要落泪。
　　慕修远忙不迭地为她拭泪，心疼地拥著她。
　　其实孟若的眼泪，一半是为他，一半是为自己。这几天心里无形的压力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通道，化作热泪，滚滚而下，任慕家兄妹怎么劝都止不住。

　　慕修远的心疼的不得了，眼前的孟若褪去了往日在他面前刻意摆出的疏离，柔弱的还像是三十年前那个受了委屈就回来找他的邻家女孩。
　　他知道孟若一定是受了委屈，但是她不说，他就不会问。
　　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孟若抬起凌乱的脸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

　　慕修远看着她慢慢地换上骄傲，换上冷漠，换上那一份让他难过和不忍的坚强，不知怎的，他低下头，冲动地吻住了孟若那因为没有涂抹唇膏而有些泛白的嘴唇。
　　孟若的大脑瞬间停止运转，慕修林呆在了一旁。还有一个人，则在远处迅速地用手机照下了这个镜头。
　　吻罢，三人都有些尴尬。慕修林赶紧说：“孟若，有事打电话，我们俩随叫随到。”
　　孟若不敢正眼去看另外一个人，只看着她说：“好的，一定。”
　　而后就是道别，直到他们的车混进了城市的车流中再也看不见了，孟若才转身离开。

　　中午，裴骏准时回来。脸色不好，话不多，几次看着孟若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趁着他洗澡的空隙，孟若在他的包里找到了亲子鉴定的结果，只看一眼，“父子关系”这四个字就像强光一样刺伤了孟若的眼睛。她把包整理好，不动声色地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多日的预测变成了现实，孟若就像是站在悬崖上往下跳，慢慢地坠落，“轰”一声落到地面，摔得四分五裂面目全非。

　　她故意睡得很晚，磨磨蹭蹭地洗澡，穿衣，和张姨聊天，看电视。可是回到卧室一看，裴骏还在等她。
　　“老婆，我想和你说件事情。”裴骏的神色很平静。
　　“终于要来了吗？”孟若心想，她微笑着走过去，躺下，闭眼，说：“我不舒服，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早晨，孟若知道裴骏在床前站了好一会，但她没有睁眼，直到他叹息一声转身离去，她才自嘲地笑一下，然后起床。
　　果真，人越老越是经不住打击。在得知慕修远有了女朋友后，她哭了几场后，紧接着就和陈世邦谈了恋爱，并且暑假时故意带着陈世邦到自己家，每天领着他在慕修远面前晃悠。
　　见识到了陈世邦和白清秋丑陋的样子后，她不吵不闹，只是平静地离婚。
　　现在，她竟然不敢听裴骏将那声“对不起”说出来。

　　“对不起”这三个字她已经听得太多了，她不忍再听。她情愿自己做一回鸵鸟，把头埋起来不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这声“对不起”，说与不说，听或不听，结果都一样。

　　裴骏走后，孟若安静地吃饭，收拾一些简单衣服，将昨天抽空取来的几万块钱和陈世邦给的那张300万的卡装好，就走出了家门。
　　张姨出去买菜了，刘叔开车去保养，正好让她轻轻松松地离开。
　　最后看一眼这个温暖了自己三个月的“家”，孟若没有丝毫的留恋。
　　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何必不舍。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祝你们幸福”，孟若给裴骏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关机，走人。

　　时隔一天，孟若再次踏上了故乡的土地，只是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虽然已经搬离这里近二十年了，可是父母的老房子还很坚固。孟若离开前已经先知先觉地给了邻居的大婶子一万块钱，让她把房子打扫干净，置办被褥，买上一套吃饭的家什，另外，一定要安上空调。
　　孟若本来就怕冷，一到冬天她就恨不得能像动物一样冬眠起来。现在心这样冷，更是需要空调的温暖。
　　她到这来，其实也不是为了躲裴骏，她是在躲自己。她能去的地方不多，晏红那，还有学校里自己的家。晏红若是知道情况一定会去找裴骏大吵一番，她不想那样。自己的家有着他的气息，她现在还没有勇气去面对。

　　所以，她只有远远地躲开，不闻，不见，希望可以不想。
　　这一次，是她懦弱。或许真得爱过，不是恨，就是逃避。

　　再次站到家门口，婶子已经热乎乎地迎了上来，紧紧地拉着孟若的手不放。她的女儿孟慧在一边大大方方地喊一声：“姐。”
　　孟慧不是传统中的那种美女，没有瓜子脸，但是并不妨碍她的漂亮。她的脸庞稍圆一些，大大的眼睛，牛仔裤，短款的白色的羽绒服里穿着深紫色的卫衣。很青春，很明媚。
　　孟若记得这个女孩子比自己整整小了一旬，今年应该是24周岁了。在农村，这个年纪早就出嫁了。于是，就随口问道：“慧慧有婆家了吗？”
　　“有啊，今晚我对象过来，领过来给姐姐看。”孟慧豪不扭捏地说。
　　“走走，进屋，外面太冷了。”婶子把孟若扯进了屋。

　　屋子里已经焕然一新了。客厅和卧室贴上了壁纸，布沙发的套都洗的干干净净的，蒙上了洁白的沙发巾，在屋子里就能闻到洗衣液清新的气息。床上铺的盖得被都是昨天刚打好的，新棉花，厚实温暖。床单和被罩都是粉色的底撒着大花，看着就温暖。壁挂式的空调已经把屋子里的冷空气排干净了。
　　“你看，姐，妈还给你床头摆了两瓶花呢，说是旺桃花！”孟慧指给孟若看。
　　孟若一阵感动。这么多年自己很少回来，对于家乡的亲人已经忘得差不多了，难得还有人为自己这样尽心尽力。

　　“若若啊，这些钱是剩下的，你拿着。”婶从兜里掏出钱来塞到孟若手里，还说：“今晚到我家吃，婶子给你做几道拿手菜。”
　　孟若当初就是预算好了的，收拾好一切后大体还能剩下两三千块钱，这是给婶子的辛苦费。她压根就没打算再要。
　　这一番推辞很辛苦，婶子是真没打算要，孟若也是真没打算拿，最终孟若把钱打仗一样硬塞进婶子兜里。
　　“姐，一会我来喊你哈，我男朋友来。”孟慧临走前甜蜜地说。

　　农村人吃饭都晚，孟慧来喊时，天已经擦黑了。
　　进了客厅，一个男孩拘谨地站起来，喊一声：“姐。”
　　孟若知道这就是慧慧的男朋友了，不由的仔细打量了一下。个子不算高，模样还算好，论外貌是配不上慧慧的。
　　有了这种意识后，孟若不由想起陈世邦第一次到自己家时父母亲人的评头论足，一律都看不上。可是事实上陈世邦长得是很好的。
　　看来，作为娘家人，第一次看准女婿，眼光都是很高的。
　　男孩子送来了一捧花，孟若这才知道今天是慧慧的生日，一会又来了几个年轻的男孩女孩，他们在一起嘻嘻哈哈。孟若在一边看着不能不羡慕，年轻真好！

　　吃完饭，孟若回到家，顿时觉得无比的冷清。
　　她原本是习惯了冷清的，可是后来裴骏硬是把她拉到了俗世的繁华中，塞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因此，她现在愈发不能适应这份原本很熟悉的冷清。
　　打开电视，欣赏着别人的谈情说爱。粉色的灯光罩着一室寂寞。
　　不知道此时，裴骏在干什么？
　　而后，摇摇头，努力沉浸到电视剧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