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忘渊

1、第 1 章

　　京师，金风细雨楼
　　“六半分堂近日平静得很，不过，狄飞惊约您明天下午去三合楼喝茶。”金风细雨楼的总管杨无邪微垂着目光，声音平淡神色更平淡地向他的代楼主汇报楼内事务，“各商铺的生意——”
　　“下雪了！”
　　正要继续的汇报突然被打断，杨无邪不禁抬眼看向坐在黄花梨木雕画椅上的金风细雨楼代楼主。
　　戚少商正出神的望着窗外缓缓飘落的柳絮样的雪花，并且似乎并没有发现正是他自己，刚才出言打断了他的得力助手大总管的例行汇报。
　　戚少商很少走神，特别是在办公的时候。毫无疑问，他过去一直是一位非常称职的代楼主，杨无邪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候他甚至比某个落跑的前正牌更胜任楼主一职。他总是聚精会神的，精力充沛的，谦逊宽厚的，然而在关键时刻又决不缺乏那种杀伐决断的气势、准确精明的判断力，当然还有必要的雷厉风行的手段。他可以是不怒自威的，但那双灿亮如星的大眼，一笑起来浮起一深一浅两个酒窝的温暖笑容，又让他具备了几乎不可抗拒的亲和力。“这个人，是天生的领袖。”杨无邪暗地里如此评价，“还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想起那句流传广泛的“嫁人当嫁戚少商”，又这么加了一句。
　　此刻，向来表现良好的戚代楼主正以一种呆愣得近乎发傻的神情定定地望向落雪的窗外。他一向清亮的大眼蒙上了一层薄雾，空茫茫的，又带着一种混合了痴迷、疼惜、惊怒、不甘的目光凝视着漫天飞舞的白雪，又似乎穿透了重重雪幕停在了某个不知名的遥远时空。
　　他的神情如此奇特以至于杨大总管不由得好奇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可是杨无邪向窗外扫了一眼的结果却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这不禁加深了杨总管的狐疑。
　　“楼主，楼主？戚代楼主？！”
　　“啊！好的，我知道了，杨总管，狄大堂主邀我喝茶嘛！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事您先忙！”九现神龙露出一个很欠扁的笑容，像个被抓到偷糖吃的小孩，心虚地把心不甘情不愿的杨大总管半推半送的拐出了门。
　　关上门，一转身，那嵌着两个酒窝的包子脸立时垮了下来。
　　戚少商很苦恼，因为他最近总是走神，他本来不是个易走神的人，逆水寒事件后的这三年来，他先是做捕头后是做楼主，整日里忙得像个被人抽来打去的陀螺，哪有时间让他走神去伤春悲秋、迎风溅泪对月感怀！顶多也就是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莫名地感到心里空空的寂寞，这时候他总是对自己说，许是红泪嫁了小妖的缘故。
　　可是近来他频频走神，频率高到他自己咋舌的程度。他在小甜水巷听白牡丹弹琴的时候走神，被佳人丢了三颗胡桃核；他在神侯府看无情下棋的时候眼神发直地盯着人家的手指，险些吃了公子的明器和方小侯的神枪；他在酒楼里偶遇喝酒的追命，后果是被抱着剑的冷血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了两个时辰。现在事态更是发展到了对着落雪都会心里一抽的严重地步！戚少商哀叹着他在杨无邪心中的完美形象恐怕要打个折扣了。
　　而这一切，都源于连日来自己做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