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爱的人》鱼以乌

6、给我的星星

　　给我的星星

　　她从满天星的花瓣上掉下来，于是我们叫她星星。
　　她是被星星一脑袋瓜子砸下来的金鱼草，我们叫她鱼鱼。
　　有了名字，才有了接下来的一切。
　　被砸下来的金鱼草扯着嗓子尖叫，枝干上的金鱼草也一起尖叫。
　　吵死了。
　　星星才说了半句，鱼鱼就哭成一滩。
　　她们掉落在一个秋天里，满天星还待在满天星的篮子里，金鱼草还长在温泉池子边。
　　唯有她们格格不入。
　　“往后大、大家都不跟我玩儿了。”只剩下金鱼状的果实的鱼鱼抽噎。
　　“以后我陪你玩儿？”星星试图安慰她。
　　鱼鱼瞅了他一眼，瘪了嘴，“你也太小了，都不能抱起来我举高高。”
　　“但我可以亲亲你啊。”
　　于是鱼鱼又被亲哭了。
　　“不、不要亲亲，要高——”
　　要举多高呢？
　　鱼鱼望了一眼其他金鱼草，贪心不足，贼胆包天，挥手指向十余米高的银杏树。
　　“它，它这么高。”
　　星星扛起金鱼草，憋住一口气，任重道远。
　　银杏树拼命摇头，天降横祸。
　　那一年，银杏叶落得格外多，漫天洒金的漂亮，迷住了鱼鱼的铜钱大眼。

　　鱼鱼套着毛绒绒的睡裙坐到银杏树的树冠上去。
　　她的胸前打上夸张的蝴蝶结，用金色的叶片编进头发里做王冠。
　　“我在等我的骑士。”
　　星星趴在她的毛绒绒里。
　　“等到了之后呢？”
　　“缴了他的枪，吃了他的马，带他回家生娃娃。”
　　于是星星穿上了盔甲，看起来像个科学怪人。
　　“你做什么去？”
　　“去挑战你的骑士。”星星抡起巨大的剑。
　　“你赢不了。”鱼鱼盯着那未开刃的锋，“我的骑士是所有人里最厉害的一个。他是国王。”
　　于是鱼鱼的理想变成了嫁给国王。
　　可银杏叶落完那一天，她就不想嫁给国王了。
　　那天，星星说要去征战远方。
　　“不是去打我的骑士？”
　　“不是，是要打很多骑士。”
　　“那遇着我那一个怎么办？”
　　星星沉思片刻，“我认输？”
　　“算了，你打死他吧。”
　　女孩子的心思还不如天上的晴雨好猜。
　　银杏叶砸在星星脑袋上，她才看见是最后一片。

　　而后许多个明年。
　　银杏树都被金鱼草叫吐了，拼了命往上长，要长到外太空去。
　　这个傻逼，鱼鱼坐在它脑袋顶上，长高有个屁用呦。
　　她看见了很多挂在天上的星星，有的明亮，有的暗淡，有的爱说谎，有的伤人心。
　　但那只叫看见，不叫遇见。
　　因为它们没砸她脑袋。
　　可砸了脑袋就行了吗？
　　不行，还要在秋天才行。
　　秋天就行了吗？
　　不行，是她才行。
　　而后许许多多的明年，银杏树终于聋了，笑得越发像个体格健硕的小傻逼了。
　　每一片银杏叶上都写满了情书，飘在天上，跟镇邪的符纸似的。
　　不知是哪一张符纸唤回了征战远方的骑士，带着沉重的盔甲爬上她的银杏树。
　　悲春伤秋的梦想家，一回头撞见满身风霜归来的勇士。
　　久别重逢，相顾无言，星星是个汉子，没有泪千行。
　　“瞅啥瞅，你穿上盔甲也就是个海星，也没厉害到哪里去嘛。怎么，打架打输了，回来哭鼻子啊。”
　　肿眼泡的金鱼草被她看恼了，没来得及发作完全就听她说，“你鼻涕掉下来了。”
　　鱼鱼扯了两片银杏叶子，糊了银杏树一脸大鼻涕。
　　“别哭了。”星星扛起她放到没鼻涕的枝子上，“我把你的国王带来了。”
　　鱼鱼胡噜一把脸，“哪儿呢？”
　　金王冠敲起来贼好听，还显高，“这儿呢。”
　　娇小的星星戴上高高的王冠，一看就是敌军火力最集中的地方。
　　鱼鱼捂上银杏树的眼睛，仰起头，抽抽鼻子。
　　“那你怎么还不亲亲我啊？”

　　by 鱼以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