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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监护室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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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已经过去两天了。男孩的母亲在病房里。
他们不让他进入,自己却套上鞋套蹑手蹑脚地进去。
像老鼠。
他坐在走廊上,屁股下面是楼梯间拉出来的硬纸板,印着花里胡哨的广告。
说实话,他可以理解死亡是怎样一件事情,但却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感觉。
那个男人还是没有来,他习惯了。冬末春初,地底的寒冷渗过十八层楼钻进他的骨头里。
冷得比人坦白。
那些人早早穿上了黑衣,杜绝一切艳丽的色彩。连他也木着脸,好像不严肃是一件多不体面的事。
他想他是懂那些人看他的眼神的。
他才是那只老鼠。
他想起家里剩了一大半的面条,还有刚炒好的疙瘩。
饥饿让他缩在地上,明白悲伤才是此刻最正确的表情。他尝试着向他们学习,但发现效果并不比带张面具更好。
老人被推过走廊送进电梯,管子从气管里穿出或是管道捅进了气管,呼啦呼啦乱响。赤裸的枯骨上盖着一层布,诡异又搞笑。
生命慢慢走向死亡,没哪个人能保持优雅。就像垂下来的那条尿管,就像被褥上污秽发霉的味道。
妈妈也是这样子吧。不,她会更可笑。
男孩想。
她肥胖的身体会让她更难以呼吸,背后很容易生出褥疮,护士们搬不动她,那些人也不会管她。她白软的皮肤会因为连续数日没有清理显现出污痕,管子插进去,她会流泪、流口水,干涸在她的脸上。她最好不要清醒,不然大概会疯掉。
死亡最终昭告,像写好的剧本。
他们痛哭至双膝跪地,搀扶又拥抱。他摇了摇僵硬的脖子,从地上站起来,往卫生间走。
中途被人抱住,哭声弄得耳边潮湿。
他们以为他吓坏了,陪他一起往前走去。
他却走得很稳,直到尽头那扇窗户。
面具碎了。
他就那样快乐地笑了笑,甚至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