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风云—懿皇后》不爱吃芫荽

19、十九 丧家之犬

　　贤贵人被指日禁足了十多天，每日除了叫骂便是痴呆地坐在石阶之上，起初她人如脱了缰绳的野马般谁也拉不住，每天都得在院子里上串下跳，随着日子逐渐久了，贤贵人也是骂够了闹够了般每天蜷缩在床上。
　　昔日艳光四射不可一世的贤贵妃如今却住在一个铺着青砖的院子内，从前的甜言蜜语彷如昨日黄花般消逝。那个总爱跟自己说着绵绵情话的皇帝又在哪儿？是在成贵人那儿，亦或是密嫔、云嫔那儿？
　　贤贵人吃过晚膳便躺在床上睡了，可是今夜似乎特别炎热般难受······
　　訾陵与菀在华清宫刚躺下便听到屋外一阵骚乱，菀吩咐素心到偏殿去照顾好小格格，自己则是伺候訾陵穿戴好，訾陵待菀穿戴好便双双步出屋外。伺候成贵人的小太监东喜一脸惊恐地跪在地上等着，『皇·····皇上，贤小主衣衫不整地冲撞了成小主。』
　　『大胆！贤小主指日禁足尚未期满，怎可能私自出安乐堂？』高无求拂尘轻轻一挥，吓得东喜快要哭出来。
　　『冤枉啊高暗达，奴才怎敢瞎说，成小主被吓得不轻。』东喜一时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当时成贵人从钦安殿回宫不知为何贤贵人只穿着肚兜亵衣便磕磕碰碰跑出来，看见成贵人便上前大声辱骂，说的都是些埋怨皇上寡情薄幸的话。
　　『幸好皇后娘娘宫中的外出送礼的奴才回来时看见，他们立刻把贤贵人打晕送到清宁宫中去，要不奴才等真不知如何是好。』东喜道。
　　菀闻言蹙眉冷剃了小顺子一眼，小顺子心里也是发虚得不行。
　　訾陵闻言脸色逐渐变得怒不可歇，菀让小顺子去安排人手备好轿子，清宁宫早已灯火通明，訾陵踏入宫时，皇后坐在长榻上神色也是颇为疲倦，听见訾陵的脚步声，皇后仍旧是忧心忡忡地呆坐着，淑妃与华妃低着头不敢说话。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菀恭敬地跪在地上给皇后磕头，皇后恍然大悟地回过神来，看见訾陵坐在长榻上，她立刻站起来给他请安。
　　『都起来吧。』訾陵免了三人的礼，『贤贵人情况如何？』
　　『适才太医来过给贤妹妹看过，说是服食过量的寒食散所致。』淑妃说得很轻，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朕不过是降了她的妃位，她倒是学会了自暴自弃。』訾陵说得很气愤，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皇上，臣妾以为贤贵人不像是如此不洁身自爱之人。』菀出言为贤贵人说好话，今晚的事儿透着处处诡异，她如今不过是暂时摸不出头绪。
　　『妹妹到底年轻，适才太医诊断出贤贵人服用寒食散多年，如今身子就如被掏空的皮囊。』淑妃像是恨透了贤贵人般要把她置诸死地，『要不是妹妹福大命大，只怕这一回也跟庄贵人那个孩儿一样被弄死在怀里。这个毒妇在妹妹的坐胎药中加入了红花，难怪妹妹会小产了两回之多。』
　　『姐姐什么意思？』菀蹙眉隐约听出了不为人知的事儿，庄贵人曾经怀有龙裔可惜被自己活活摔死在腹中。
　　『都怪本宫无能竟然让此等龌蹉之事在眼皮底下发生，贤贵人醒来时口吐狂言，连自己干过的坏事也逐一说了出来。当时华妃与淑妃也在场，她们也可以作证的。』皇后以明黄绢巾拭干泪珠，『还好懿妃妹妹福大命大保住了小格格。』
　　华妃与淑妃双双点头算是回应了皇后的话，訾陵一言不发地看着升起缭缭轻烟的铜制香炉。贤贵人除了谋害庄贵人的孩子，还以寒食散喂毒东内苑的妃嫔，买凶追杀为其效力的人，让其宫中的奴才陷害马贵人等。
　　听着淑妃几近咬牙切齿地控诉着这么多年来贤贵人或真或假干过的事儿，菀半垂着眼不敢再多言半句。皇后这个人着实奸狡无比，为了致死贤贵人居然把自己干过的事儿都推卸到她人身上，贤贵人纵然也是有陷害其他的宫娥，但说到手起刀落的狠劲是怎也比不过皇后。
　　原以为能以寒食散一事扳倒皇后却不料被她捷足先登把此事告诉其他的妃嫔使其对贤贵人恨之入骨，莫非皇后已察觉她知道了寒食散之事？
　　华妃与淑妃不停抽泣既是恨透了贤贵人的歹毒心肠也是怨透了自己的懦弱不争，当皇后说到贤贵人让御药房的人在她的御赐坐胎药中加入水银之事，菀的情绪也变得不安稳，訾陵闻言也是一愣。
　　菀看着訾陵，她原来一直怨错了人，她一直以为毒害自己的人是訾陵却没想到会是贤贵人，是羞愧，是错愕，她万般滋味在心头。画虎画皮难画骨，皇后的心狠手辣是她一直要提防的，是她疏忽大意竟然让贤贵人得手多年，或许从一开始因为可怜贤贵人而忘却她能屹立不倒多年的手段与能耐。
　　反观訾陵则是错愕，他怎会没想到贤贵人也是个能下毒手的人？
　　他一直以为只有皇后会下毒手残害后宫的妃嫔却忽略了贤贵人，论心狠手辣她丝毫不比皇后差。这么多年，她居然躲在他与皇后的间隙处见缝插针，若不是她今次服食寒食散过量导致精神失常只怕此事会一直隐瞒下去。
　　当初迎贤贵人进宫只因她是母妃娘家石抹氏的人，他有心要重现石抹氏的辉煌，有心要弥补石抹氏的显赫。对于贤贵人他并没有多少感情搁在上头，他的感情几乎都耗尽在宸妃身上，皇后如是其余妃嫔更是如是。訾陵疲倦地让高无求把贤贵人送去冷宫幽闭，其待遇依旧按贵妃的待遇，待小格格百日后再处决。
　　『皇上到底对那个贱人还是心存恩情。』
　　回程的路上，淑妃忿忿不平地说着，若不是皇后亲自解说，她也懵然不知贤贵人的心肠是如此歹毒。
　　『虽说皇上已把她送去冷宫，可礼制依旧是按贵妃的等级。』华妃摇头轻叹，这样的惩罚到底是罚得太轻太轻。
　　菀不愿搭话，寒食散一事的真假她早已心中有数，皇后这一招用得好狠，连一只丧家之犬的存活也不吝啬。如今皇后终于吐气扬眉在后宫中独领风骚，连訾陵也深感愧疚地留在清宁宫陪着她。
　　谁能保证贤贵人的今天不是自己的将来？她打从心底佩服皇后这个真小人，比起那些伪君子让人感觉更加难对付。皇后做事总是缜密得让人摸不出门道，她虽肯定贤贵人过量服食寒食散必是皇后所为，可手中无证据是很难将其扳倒。

　　贤贵人在冷宫的日子并不好过，由于长期服食寒食散成瘾，她发作的时候便是竭斯底里疯疯癫癫，不发作的时候则是披头散发坐在阴暗处不哭不笑。皇上虽指日禁足了贤贵人，可后宫中依旧有不少昔日与其同期进宫的妃嫔偷偷前去辱骂她，冷宫的侍卫早已被买通任凭这些人对贤贵人拳打脚踢。
　　菀领着奴才到冷宫永巷，途中碰上刚从冷宫出来的贵人、常在，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种久违的阴狠愉悦。看见菀，她们纷纷低着头上前去请安，她无意要刁难她们，贤贵人嚣张了十多年，如今不过是现眼报而已。
　　『贤贵人到底是正经八儿的正五品贵人，皇上一天没废了她，你们一天也不得僭越。』菀冷漠地看着给她请安的贵人、常在，可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败军之将岂可言勇？
　　『贤贵人残害娘娘龙胎之事着实可恶，臣妾等不过是为娘娘不值。』常贵人百般讨好只因菀如今正值盛世。
　　『你们跪安吧。』菀挥手让她们退下。
　　正值正午时刻，可冷宫依旧是冷冷清清阴寒的微风让人背脊起了鸡皮疙瘩。看守贤贵人的侍卫看见菀恭敬地打开了门，由于长期处在黑暗之中，贤贵人每次见阳光都得用手遮掩一段时间方能适应。
　　黑暗中的贤贵人披头散发，脸上身上都覆着一层薄灰，房间内满是饭菜与无人清理的大小嗖的馊味。菀让小顺子去取出梳子和干净的衣物，安排人手挑了几桶热水进屋，素心上前领着贤贵人进内间梳洗一番。
　　贤贵人素净着一张脸，沐浴后的她算是恢复了难得的清净，可惜双眼下深沉黑眼圈与无神的双眸让她看起来异常憔悴。『懿妃娘娘大驾光临，这冷宫还真是蓬荜生辉。』
　　『贤妃娘娘仍旧是气势凌人啊。』菀不怒反笑。
　　『气势凌人？』贤贵人冷哼一声，『本宫不过是一只斗败的丧家之犬也值得各宫小主前来探望，到底你们太无聊亦或是恨毒了本宫？』
　　『别人恨毒了你，那也是你咎由自取的。』菀含笑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贤贵人。『按理说你在本宫的坐胎药中加入红花，本宫该是恨毒了你，可惜本宫真的无法恨你。』
　　『哼，你不恨本宫可本宫死真真切切地恨毒了你！哈哈，你设计让本宫到你宫中搜宫，而后摔倒陷害本宫，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就此一笔勾销吧？』贤贵人坐在祝椅子上，冷冷地哼着。
　　『能让自己不恨你那是本宫的本事，本宫从不强求别人也能做到。』菀亦坐在冰凉的竹椅子上，『若能轻易一笔勾销，那后宫早就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败军之将岂可言勇。如此形势，懿妃娘娘还纡尊降贵地提着东西前来，断不会是诉说恩仇。你我情份不深，开门见山吧。』贤贵人看着素心从食盒中逐一取出含有银勺验毒的点心。
　　『本宫知道以寒食散毒害东内苑妃嫔之事与你无关。』菀举起银著夹了一块燕窝糕进口，她特意让素心根据贤贵人的口味做出合适的点心。
　　贤贵人气愤地把桌上的食物全数扫到地上，『既然你知道与本宫无关，那为何当时不出言相助!』
　　菀气定神闲以绢巾轻拭嘴角，『娘娘也清楚什么叫众口铄金积毁锁骨，本宫想帮你也是无从下手。各宫妃嫔个个恨不得把你煎皮拆骨，你之所以落得如斯田地也是你素日与人为敌有关。』
　　『在这个后宫中谁没有与人为敌过？！后宫佳丽三千，可皇上就只有一个，谁愿意被人踩着上位？！』贤贵人指着菀哈哈大笑，她笑得很用力，『后宫的女人好比百种花卉，争奇斗艳才是真面目，少给本宫装模作样，你不争那你的妃位是怎么来的？啊？』
　　『本宫除了不是从大清门抬进来的皇后，本宫哪一样比不上皇后？本宫甚至比皇后早三天进宫伺候皇上。』贤贵人笑得弯下了腰，她笑得眼睛也流出了苦涩的泪水。『本宫的孩子何尝不是被人害没的？本宫的孩子那么小，顺着一滩血腥便没了，当时皇上还为这个孩子哭了。』
　　『皇上对本宫说，本宫是他在这个后宫里最欣赏的女人，可宫里的女人实在太多了，今天这个走明日那个来，本宫见皇上的日子越来越少。本宫讨厌你，因为你与皇上的恩爱正如本宫的昨日那般。』贤贵人卷缩在地上，她的双手不停颤抖，她的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流。『你口口声声说本宫害你的孩子，本宫让人加进去的不过是山楂，是山楂！』
　　菀曾听江源说过服用寒食散的人都会有此种失常的行为，严重者甚至当众大小便失禁的丑态。刚才踏入屋内便闻到大小嗖的味道，相想必定是贤贵人发作严重时大小便失禁。小顺子偷偷往前移动把菀护在身后，素心则是命人找来官房以便贤贵人不时之需。
　　山楂？可淑妃说的是红花，当天她与訾陵姗姗来迟，皇后与淑妃、华妃亲自审问贤贵人，皇后与她有着极深的磨蹭，可淑妃与华妃与皇后也是关系不好，总不会三人合谋把贤贵人置诸死地吧？
　　『正如你所说的，宫中今天这个走明日那个来，你能恨得了多少人。』菀无意继续看她的丑态百出，『皇上不愿再见你的，当日你只穿肚兜亵衣便从安乐堂磕磕碰碰跑出来，如此香艳的春色被人一览无遗，试问皇上又怎会接受这种□□般的行径？』
　　『是啊，皇上打小便是自卑好脸面之人，纵然是生性多疑之人也抵不过面子，皇上不会再来看本宫了······』贤贵人痛苦地摊在地上，她的双眼越发迷离了，素心领着屋中的人退了出去，适才她看见贤贵人的裤子湿了一大片。
　　小顺子对冷宫的侍卫逐一打点了后，菀主仆几人从冷宫中退了出来。于菀而言，贤贵人并没有说错她设计陷害一事，当时她本是要陷害皇后的却不想被这只老狐狸识破而害了贤贵人。
　　皇后也许早已谋算着借机铲除贤贵人，借刀杀人确实是皇后惯用的伎俩。难怪贤贵人致死也不肯原谅她，在她看来必是新仇加上旧恨，她必是把她看作是皇后的党羽。
　　前方两个小太监哈着腰给她请安，她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约莫走了五步，她突然转头发现其中一人人的背影颇为熟悉。
　　『娘娘怎么了？』素心不解地转头细看，甬道上早已没了刚才两个小太监的身影。
　　『没什么。』可她仍旧是不放心，总感觉刚才的两个小太监古古怪怪的，『走，我们回去冷宫。』
　　一行几人几乎是用跑的方式往回奔去，刚才懒散的侍卫如今满脸严肃地拔刀拦截菀的步伐。『冷宫重地，懿妃娘娘请回！』
　　『荒谬！』菀大喝一声，只是两个守门的侍卫依旧没有要退下的动静，菀忧心冷宫中贤贵人会遭人毒手，『本宫岂是尔等狗奴才能拦截的？！』
　　『娘娘请回吧，奴才等不过是按规矩办事。』两个侍卫不容质疑地不肯退缩半步。
　　『小顺子，摆架无极宫去。』菀急的满头大汗，刚才那两个小太监的身影像极了皇后宫中的人。
　　无极宫为皇帝居住的宫殿，无极宫内又包含了：麟德殿、御书房、金銮殿、赤霞殿和养和殿，其中皇帝居住在养和殿。无极宫除了皇帝，便只有皇后与太后能不宣自入，其余的宫娥须有皇帝的传召方能进去无极宫。
　　今日的无极宫异常诡异，任凭菀怎么吵闹，无极宫的侍卫硬是不肯去通传一声，就连高无求也仅是赔笑说皇帝政事繁忙不便接待懿妃。
　　可是訾陵并无任何政事在忙，他躲在御书房中避而不见宫妃无非是不想她们知道太多。贤贵人必须得死方能让他心中安稳，他让杨明怀特意调配的坐胎药能被人动了手脚，那就证明无极宫中有被人安插的奴才，这对于一个皇帝而言是极不允许的。姑且勿论贤贵人是如何得知，如今她疯疯癫癫扬了此事，那就是冒犯了天子。
　　自古后宫与前朝都为一体的，若连后宫也有人心存不轨，那他这个皇帝就过得如履薄冰。适才他已让杨明怀告老还乡，杨明怀举荐了自己的爱徒万盛元负责皇帝的平安脉，若不是念在杨明怀伺候多年，他早就要痛下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