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遥远绝响

40、陌生人

　　“哎哎哎呀！不行啦！”小景死活走不动半步了，这孩子的身体简直超出想象的沉重，就连小景的蛮力都无法继续撼动了：“好没人性！什么世道啊，连个帮忙的也没有……”
　　小景不管不顾，蹲在那个已经看上去乌黑的“死孩子”旁边——“这可怎么办？这是不是心脏病啊？会不会是憋的？要是小包在就能急救了……”小景乱糟糟的胡思乱想。耳边轻轻传来脚步声。
　　“同学，你好！”
　　“……”小景抬头看，一个穿着学校制服的男生站在面前，笑眉弯弯，一口雪白的牙，笑起来很和善的样子。如果非要描述，好吧，这个男生确实算很帅的。
　　“你……是谁？”本来应该回答你好的，从嘴里出来就变成了你是谁，小景站起身来，面前这个家伙还挺高大，自己堪堪到人家脖子。
　　“我的名字是端木俊哉，初次见面，这……”对方怀里似乎抄着一只白色的竖笛，小景上中学的时候学过半学期，看起来就觉得眼熟。他说话间一鞠躬，站直了伸出一只左手似乎准备和小景握手的样子。
　　“诶~！日本人？我们学校怎么有日本人？！”小景就像看到某种不讨好的动物，一边毫不掩饰的发出看到火星人的声音一边迅速后退数步，戒备起来。也不能怪她不懂得中日邦交友好，谁让她是抗日英烈的后代呢？从爷爷辈就开始抗战，到她父母都坚持抵制日货。所以，小景小朋友是个根正苗红的抗日……嗯，后裔。
　　“那啥，我还有事，这孩子病了，那前面是医院，你看着办吧！”小景的社会主义人道精神至此完全用完，烂摊子一甩，推了车一骑绝尘，剩下那日本青年还一头雾水，傻乎乎伸了手握空气。

　　“……”端木眯起眼，一脸无可奈何。午后阳光把他利落的面部线条打上了浓重的轮廓线条，高高的眉骨下两片浓黑的影子，一时间有点深不可测。
　　“哈！我记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哦！出师未捷身先死！”身后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冒了出来，听声音仿佛是个酗酒过度的老头，声音嘶哑得好像两片破锣互相摩擦。偏偏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嘲弄和幸灾乐祸，听口气又像个年轻女子。
　　“中文学的不错。”另外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这个声音听上去很普通，就和随便一个路人的声音一样，毫不出众，但拖拉着降调，好像什么软体动物的感觉，听上去让人昏昏欲睡困倦得不行。两个女声都操着日语，但口音却又不尽相同。
　　两个女子的身影正从隐蔽处慢慢出现。
　　“千岛老师，您到了，一路上辛苦您了！”端木转过身鞠躬，直起腰对另一个女子道：“竺，我说过你的吧，我们出来是有任务的，不要穿这么显眼！”
　　“什么嘛？又不让逛街，我又没带多少衣服，这不准那也不准……”被叫做竺的女孩子至多15、6岁，穿了一身露肚脐的短款艳丽运动衣，画了烟熏朋克装，一双眼睛周围被涂成巧克力色，画了酒红的唇彩，那破锣一样的嗓子正喋喋不休——如果她不开口，可能还有几分回头率，再怎么说也是涉谷地区的流行装扮，但她这一嗓子只会让听到的人抱头逃命。
　　“……你可以再大声点，我觉得校门口还有几个人没听清。”端木不再理睬竺的抱怨，转身面向年纪稍长的女人：“老师是昨天到的吗？真抱歉，应该去接您的。”
　　“不用那么客气，我今天早上到的，这里离机场没多远。直接来这了，行李已经托人先送去了宾馆。”那个使着软体动物一样令人困倦鼻音的是个年过三旬的少妇，头发并不像竺那样染成五颜六色披散着，她有一个极紧致而精美的发髻，头发一丝不乱的全部梳理整齐，后面插了一只金色的短簪；脸上画着很端庄的职业女性的妆容，穿了一套暗红色的毛料薄外套，时尚大方又显出干练。倒是这不动声色的少妇吸引到了一些路人的眼睛。
　　“俊哉都不问我什么时候来的？我可是提前来了整整2天啊……”竺夸张的跳到端木面前，竖起两只手指摇晃着。一张挂满大小耳环镶嵌着水钻铆钉的朋克的脸做着俏皮的表情。
　　“我知道，你还嫌你的动静不够大吗？”
　　“……那是意外，我哪知道那么多，这里跟日本一点都不一样啊！”
　　“那是自然。如果后悔了就尽快通知你们家主，也请另行派人过来……”端木盯着竺下巴上一枚闪亮的骷髅状铆钉。打定主意不去看她眨巴眨巴戴着夸张的彩色隐形眼睛的夜行动物一样的眼睛。
　　“好看吧？去英国之前穿的，穿上去好痛的！呼呼~”竺完全没在听端木的话。
　　“要不要我帮你通知？”
　　“你别那么小气嘛~我刚才就是随便说说啊~”竺的声音比端木要大无数倍，树梢上的鸟都被惊起。
　　“……从现在开始，麻烦你闭嘴！不然我立刻通知你们家主。”端木脸庞微微有点扭曲，“我是以组长的身份命令！”
　　“……嘁~”竺恨恨的撅嘴。

　　“我，刚刚去了那里一趟。”说话的人是一直没怎么做声的千岛。
　　“老师亲自去了的？”端木正色道：“现在情况怎样？”
　　“不清楚，但是这边的术界应该是已经察觉到了，不过——我不认为他们了解我们的目的。”千岛动作优雅的跨过地上那一动不动的傀儡，双手从漆黑的傀儡的下巴处取出了一枚长长的钉子状物体；另一只手不知合适也取出一张对折好的白纸。钉子被取出之后，那个面容焦黑的童尸渐渐干瘪缩小，变成一块焚烧的很彻底的下颌骨碎片。如果不认识的人完全会认为只是一块普通的塑料或者什么垃圾。
　　钉子和白纸交到了端木手里，端木在底端轻轻捻动，钉子的顶端逐渐如同茧花一般褪露。一根发丝从手帕的纤维里暴露出来。端木小心的把发丝夹到白纸中，仔细收好。操纵式神和傀儡，正是日本阴阳正流的拿手活计。

　　“……我也有话要说！”竺好像想到什么，忽然猛拍一下自己的额头，看一眼欲言的端木：“我保证是正事！”

　　“说。”
　　“我昨天有去那个寝室，寝室没人，但是我发现有阵法！因为没有什么痕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阵法，可是真的有高手插手了啊！”竺兴高采烈的说：“我对家宅一类的东西实在不熟，但是感觉不会错的，那阵的主人好像用的是很古老很古老的法术，用药水也没办法看清……”

　　“中国……我从来就不曾也不敢轻视——轻视对手是阴阳师最大的忌讳之一。”端木侧了头，手放在口袋里，轻轻握紧了那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