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上朱砂》暮雪霏霏

6、第六章

　　天下第一公子季清和。
　　剑圣沐心的大弟子，不通武艺，风采翩翩。
　　相传，他喜穿月白色的长袍，却不似月光般清冷；
　　相传，他的脸上永远带着笑意，温和浅淡叫人如沐春风；
　　相传，他十四岁便熟读各国经史典籍，与多位当世名士大儒机辩不落下风；
　　相传，他十五岁时开始游历各国，行踪不定；
　　相传......
　　关于他的传言太多，但凡是见过他的人对他的评价却惊人一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那双永远带着笑意的眸子虽温柔如水地叫人溺毙其中，可他却仿佛远的叫人触不到一袭衣角，那般的玉容仙姿，连看多一眼都是亵渎。他机敏睿智却不入庙堂，明明行走于江湖之中又像连一丝红尘之中的烟火气都不沾染。
　　朱砂在心中慢慢勾勒出那个人的样子，温柔清湛的眼，瘦削略显苍白的唇，永远上扬的弧度，他的袍子会是月华般莹润的颜色，除了印在布料之上的云纹之外没有多余的纹饰，至多只会有一些翠竹，颜色浅浅，恰到好处。
　　若要她说，大师兄是长在月光之畔的一株翠竹，清而雅，贵而淡。
　　“绿芙倒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把主意打到大师兄上身。”朱砂发出一声嗤笑，在收到纳兰一个表示疑惑的挑眉动作后似笑非笑的道：“她莫不是以为大师兄不通武艺就能任她作为？你知道我从前最怕的人是谁吗？”
　　纳兰半撑着身子让自己的目光与她平视，此刻的朱砂与以前都不同，眉眼间不再是一片化不开的冷凝，而是有了浅浅的笑意，她的目光有些许游离，精致的脸庞慢慢柔和，这种神态似乎可以称之为，怀念。
　　“我最怕的不是严厉的师父，也不是剑术与我齐名的四师兄，而是那个永远都在笑着的大师兄。”绿芙不是鲁莽的人，可这次，却是真的太心急了。明显的试探、贸然的挑衅，到底是太自信，还是太恐慌？
　　不经意发现纳兰的手紧握成拳，朱砂眸光微微一动。背上的伤看着虽吓人却只是失血没有伤到要害，最要紧的是那个是使刀的人似乎练的是阴寒一派的内功，外来的寒气勾结着体内潜伏已久的寒毒，来势汹汹，蠢蠢欲动。
　　“是不是月圆那日擅动内力的原因？”朱砂扶他侧躺下来，轻声问着。这个人面上看起来永远不动分毫，那般魅惑的轻笑着，连眼底都不见半分苦楚。可她知道，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不过一个隐忍着痛，一个隐忍着恨罢了。
　　这样的隐忍其实是很可怕的，一旦他们决定报复，必然是倾尽全力、不死不休。
　　纳兰闭着眼，轻轻摇了摇头，垂下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纤密的阴影。
　　”绿芙伤不到大师兄的，“朱砂浅浅凝了眸子，”我去看看药。“
　　该说什么呢？抱歉？谢谢？这都不是他要的，也不是她该说的话。以纳兰的骄傲，眠月楼这样挑衅他也是不会轻饶的。
　　”朱砂...“
　　朱砂的手碰到门的那一刻，纳兰突然出声叫她，可等了片刻他也只是低声说了句，”没什么...“
　　她转出房门后，纳兰本来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碧色双瞳中有淡淡光华流转，魅惑天成。然而那道光芒下，却是叫人看不懂懂的的复杂......
　　朱砂低垂着眉目关上了房门却没有立即离开，一声叹息凝在她唇边久久没有散去，那种无声的，挥而不去的叹息和无奈，就像是恋上了她微凉的丹唇。

　　待她坐在大厅与无眠等人议事时天色已经全黑，夜色微凉，如水的月光平铺在青石铺就的小路边，泛起细密而柔和的光，那种青与白织成的颜色安宁美好，将她心头的褶皱也一一抚平。
　　主位空着，朱砂也没有去做，只是走到一边的座位上坐好，端起茶盏的动作华贵而慵懒。
　　她的叹息也好，无奈也罢，都是不能显露于人前的情绪。就像纳兰受伤时不允许别人靠近一样，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她的眸光细细落到了方萍和随风身上，语气清淡辨不出喜怒，“怎么回事？”
　　面对朱砂，方萍每每感觉自己多年训练的沉稳不翼而飞。她爱慕尊主从来就不是秘密，不求回应也不过是因为尊主从未对那个女子特殊过。可是这个来历不宁的人，六年来与尊主日日相伴，甚至成为明一之后唯一一个能在尊主受伤时靠近他的人。她不羡慕朱砂能掌管炼魂，可她与尊主之间无形的默契却叫她心头烧起一把烈火，烈的几欲窒息。
　　她目光里的怨恨太过明显，浓郁的连朱砂都微微蹙眉。“随风”，其实她并不讨厌方萍，毕竟这样把妒意表现出来的女子，比绿芙好太多，她既然不回答，她可以问无眠。
　　“动手的是眠月楼和阎王阁的杀手，值得一提的是阎王阁是三当家冷月亲自带人来的。另外，清和公子似乎在眠月楼。”随风看了方萍的表现也是有些微的不满。不管怎么说，朱砂现在也算是他们的领导者，就算她有不满也不能表现的这样明显，何况她对朱砂不满的原因他们心知肚明，要他来说，朱砂并没有做错什么。这女子的风骨不是常人能及的，倒有些像是......
　　朱砂轻轻点头，无眠这样干净利落的回答是朱砂最想要的，思索片刻后对无眠道：“无眠，你明日就带着这个去医谷，就说是故人请师兄到燕京一叙。这里的事情暂时不用管，尊主的伤好之前我会一直呆在这儿，另外放出消息，剑圣的关门弟子，丹碧的师妹如今正在燕京。”
　　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医谷中人必然有特殊方法联系师兄。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再加上有负屃玉符为信，师兄们定回来燕京一探究竟的，大师兄想必是在燕京布下了人才会这么快出现。
　　“朱砂姐姐，那阎王阁......”珂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满是愤怒，这笔账自然也不能忘了跟阎王阁算，眠月楼是早晚要覆灭的反而可以缓一缓。
　　她的心思朱砂自然是看在眼里，只是阎王阁如今还不能妄动，若是把他们逼急了成为眠月楼的助力对炼魂绝无好处。拍了拍她的手，朱砂朝她笑道：“阎王阁如今不能擅动你这小丫头难道不知道？何况阎王阁此次的行动诡异的很，我可不觉得绿芙有那个面子请得动冷月亲自出马。”
　　她曾和冷月有过一面之缘，那样冰冷高傲的女子应该不屑于同绿芙为伍才对。倒不是说绿芙有什么太明显的不好，她这些年执掌眠月楼风采气度都与以前大不相同，相信很多人初见时也会叹一句雍容美丽、能力出群，只是，冷月大底是看不上她平王妃的身份的。
　　珂儿双颊一动一动，气鼓鼓的道：“我自然是知道，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嘛~~”她的目光清澈而调皮，扯着朱砂的衣袖晃啊晃的，“朱砂姐姐，你会帮尊主出这口气的对吧？”不能动，总是可以讨一点利息的，不是吗？
　　她的口气像是在撒娇，又隐约透着一点暗示，逗得朱砂唇边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帮尊主出气？我看是帮你出气吧？”她抬手，揉揉珂儿的小脑袋含笑道：“放心吧。”当然要讨一些利息，莫不是以为伤了炼魂的尊主还可以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