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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痴儿 ...

  •   翌日,天色渐披着轻纱,微微透着些亮光,内室里的烛光已是燃烧了大半,奄奄将息。
      萧南薰微卷的身子象极只慵懒的猫儿,缓慢地舒展开了,微眯了眼,瞧着烧了大部分的蜡烛,小手伸了过去,所触之处,另一床铺是一片冰冷,显然,昨夜并没有人睡过,撑着手掌起了身,意料之中的,挨着较近的窗子没有关住,因为每日早晨事先起床关窗的人不在,婢女估摸着也忘了,唤了萧玉进来,扶她起身下床,端坐在绣凳上,好生梳洗了一番,踏着小步着就上了銮轿,白着脸色,似乎总是不得劲,少了些什么,想起他昨夜瞧着自己的神色,还有昨夜的骤然离开,萧南薰拧了蛾眉,却也想不出什么,轻摇了脑袋,咬了咬红唇,索性不再想了。
      毓秀宫外,苏嬷嬷也是一如从前,得了信,就早早地在外头等着,等着太子妃的銮轿停稳当了,她急忙上了前,扶着萧南薰下了轿,边往毓秀宫内殿走去,“娘娘今日怎么?,这脸色瞧着差了些。”
      “劳嬷嬷担忧,这日子冷了,想是昨夜里没睡好。”萧南薰温言,上了一步台阶,回道。
      “无事便好。”苏嬷嬷宽下心,这事虽不免有些大惊小怪,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现时太子妃怀了身孕,还是得谨慎些,扶着萧南薰就入了内殿后,苏嬷嬷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萧南薰正欲躬身行礼,皇后就止住了她的动作,温暖的素手拉着她坐在了榻上,温语轻斥了,“天怎般冷,使唤个侍女来禀报一声便是,非得亲自来了?”
      萧南薰浅笑,“姑母,现下我这肚子还算小,等到再大了,您可是想我来了,我都不一定愿意呢?”
      “你这丫头。”皇后嗔道,拍了拍她的小手,关切道,“怎么?,现时身子可有不适。”
      萧南薰听着这话也是听了多次的,自从怀孕被诊出,她这姑母是每日请安的时候必定要问一遍的,虽是听得多了,但却也不觉得厌倦,她自己明白,这深宫里难得有这麽一位疼爱自己的长辈呢,耐着性子,“身子未有不适,精神也不错。”
      皇后满意颔首,约莫着时辰,询问道,“今儿别回去了,就到姑母这里用早膳。”
      萧南薰眉眼浅浅,想到那人每日必定要陪同自己用膳,下意识地就出口回绝了,“不了,姑母,就不扰了您。”微站起了身,“现下也不早了,南熏退安。”
      皇后瞧她急着退安的模样,倒没立刻放她离开,笑着打趣了几句,“这么急着回去,有人在等着用膳?”
      “没,没..”萧南薰听着这话就想拒绝,又想着那人,看着皇后一脸了然,确实说不出口了,顿在那里。
      皇后也没有有意去为难她,拍拍了她的手,就让苏嬷嬷送她出去了,只是眼里的笑意溢出,待到萧南熏的身影不见,抬眸看着这头顶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她的心里又是一片冷然,摸了摸眼角的细纹,叹息一声,只盼望着这对年少夫妻能长久些,侄女儿,也切莫学了她。
      萧南熏出了毓秀宫门,冷风拂过,小脸儿微白,就连脑子也清醒了几分,回想适才自己心间存的念头,眸子里也淡漠了些,坐上銮轿,紧紧地抚摸了腹部,半晌再没有了言语。
      片刻,銮轿稳稳地停在东宫外。
      萧南薰扶着萧玉的手入了内殿,洗净了纤手,瞧了眼右手边空着的位置,唤了萧玉就欲让她去东宫正殿里询问,常喜就从殿外带着人进来了,常喜微微躬身,恭敬道,“太子妃娘娘大安。”
      萧南薰示意他起了身,冷瞥了他,淡淡道,“公公有事?”
      “太子妃娘娘,殿下吩咐,今儿个便不过来用膳了,”常喜点明了来意,挥了挥手,让身边跟来的内侍将东西端了上去,“这是殿下命御膳房多做的,请娘娘多用些。”
      萧南薰有些怔愣,瞧着这满桌子的自己平日最为喜爱的膳食,没来没了胃口,挥了挥手,就常喜退出去了,只是,总觉得缺了什么…..。
      萧玉在旁瞧着萧南薰的神色不算好,上前一步,宽声安慰道,“主子,殿下不来,想必是真的有要事,您别往心里去,为了肚子里的小主子多少用一点。”
      萧南薰恍然,自己因为他没有来吗?,目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似喃喃低语,“想不到,他的影响已经如此..”
      “主子?”萧玉见萧南薰不言语,担忧地问。
      萧南熏回了神,勉力地勾起了一抹笑靥,拿起桌子上的玉著,小口小口地吃着,脸色神色淡淡的,不见异样,只是摸了摸腹部,眼里却是一片坚定之色。
      寒秋时节,红枫柿树漫山遍野彤红似火,原来碧翠鲜绿的银杏叶变得黄如金伞,秋风吹过,宛如无数只金色的蝴蝶在空中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地飘洒而落,给凝重厚实的大地镀上一层华美贵重金色,彰显着秋天的唯美。
      秋天,是凄凉,此刻看来,却突突地多了些绚烂。
      远方,高高的山峰上矗立着的寺庙里传来一阵阵悠远的钟声,扶着萧玉的手一步一步地踏上台阶,莫名地,心里多了几分敬畏。
      日上中头的时刻,萧南熏踏至了最后一步台阶,抬眸,看着前一步的男子伸出了手掌,心下明白自己的体力终是有些不支,敛了眼眸,将手递了上去,任由他拦着自己的腰身,缓步进入了寺庙里。
      “阿弥陀佛”
      大殿里,一行穿着灰色僧衣的和尚上前行了礼,领头年纪较长些,后头的有些年纪轻,女眷入了寺庙里,他们也只能低着头,不许随意窥伺着。
      “明清大师有礼!”因着是佛门重地,叶重璋虽是不信,但也不会过于造次,松开了萧南熏的腰身,在一旁虚扶着,又瞧着她白皙的脸颊上也是多了些汗渍,心里叹息一声,她这脾气倒是倔得肯,这山上多歧路,马车根本是不变行驶,一行众人只好徒步,她的身子不便,自己本来是不愿她跟着上山的,但她却是如何也不肯,明里暗里只拒绝着,也不肯让自己抱着,硬是扶着婢女的手就走了上来,想着,眼里又多了几分苦涩,自从前几日自己独自离开,她对着自己的态度像是多了几分冷硬,不悲不喜,倒也不是拒绝自己的靠近,只是,她的心是一直在排斥….
      叶重璋收回了心思,对着明清大师,沉声道,“太子妃身子繁重,祈福便从免即可。”
      “诺。”领头的明清大师,颇有眉目和善,清风道骨的味道,和笑着应允了,他对着身旁的主事和尚低语了几句,主事之人挥了挥手,就带着些许人撤了些用具。
      萧南熏的脸上神色淡然,窥不见情绪,只是微微站直了身子,看着这大殿里各路菩萨多了几分敬重,从明清大师接过焚香,低声道了谢,直然就跪在了团蒲上,沉静的心思多了沉重。
      一旁的叶重璋直拧紧了眉头,瞧着前头岿然不动的身子,脸色冷然了下来,按捺着心里的烦躁,待到明清大师接过她手里的焚香,不待萧玉动身,直径就上前扶了萧南熏起身,拍了拍她的素手,“太子妃劳累了,剩下的就留有孤瞧着即好。”
      “诺,妾身告退。”萧南熏低垂了头,摸了摸腹部,忍着身子的不适感,想着最为主要的,自己已经做了,也不敢再强撑了下去,淡着言语,告了退,缓着步子就随小沙弥入了一旁的厢房去了。
      叶重璋身形未动,目光专注地一动不动看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在门后,方收了幽瞳,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抬头,沉声哑然,“点盏长明灯。”
      明清大师慈目温笑,神色不见讶然,嘱咐身边的和尚接着剩下的事宜,领着叶重璋就入了那无字阁,空空的匾牌高高悬挂,却空无一字,门旁有两名僧侣守候,阁边清净空寂,阁里,虽是白昼里,却是一片星火透明。
      叶重璋随着明清大师进了阁内,冷然直立在一旁,目光专注,看着明清大师点燃了那盏新灯,他上前一步,并未言语,只是神色里是一片郑重,提起笔,便在小的长竹简上,写下‘时雨’二字,系着红绳子稳稳地挂在灯上,直起身形,瞧着竹简上醒目二字,低声,“这灯,便永生永世地挂着,”哑了嗓子,“即便,孤没了,它也不许灭。”
      明清大师微微一笑,倒是反问了一句,“灯的主人呢?”她可是愿意不灭了?
      叶重璋一震,浑身就有些颤抖,脑海突现的就是她苍白的在床上虚弱的面孔,额头青筋爆出,脸色竟是一片痛苦之色,半晌,才说了一句,“是孤魔怔了。”
      他是傻了,只想这看自己这命能不能抵了她的怨恨,却是忘了,他若不在了,她又岂会独活,上辈子他不信,这辈子哪里还能不再信了呢?,上辈子不就尝试过一次吗?,他自己一意孤行地走了,什么也不管了,她呢?,在那凄冷的毓秀宫里,倒掉一碗碗的救命汤药,安静地等死……
      终是自己欠了她的,她要什么,自己允她便是,好好地护一世长安,她不信,自己就做到她信,怎么就因为知了她重生,就魔障了….
      叶重璋回了神,沉声道了告辞,缓步出去了,眼里一片清明。
      明清大师望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声,“痴儿。”沉寂着,再没有了言语。
      红枫柿树漫山遍野彤红似火,红叶子散落了一地,层层叠叠地掩盖了一层又一层,轻踩着,咯吱咯吱的,又显得有些厚重。
      冷风拂过,吹得人脸颊通红,鬓上的垂落在一旁的发丝都有些凌乱,萧南薰挥了挥手,让贴身的侍女退后,独自站立在枫树林,半晌没有响动,脸上不冷不淡,情绪让人半点捉摸不透,只是身子单薄,身影越发显得孤寂。
      叶重璋处理完祈福的事宜,来寻她时,看着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心中一痛,取下自己身上披风,缓步就走了过去。
      萧南薰听到身后的响动,也未哼声,抬眸望着飘落的红叶,想必思绪已是走远,忽然感到肩膀一重,微转头,便撞入了一双幽瞳里,一如既往沉冷,但却似有些担忧,慌忙低垂了头,略低了身子福身,“殿下大安。”
      叶重璋亲扶她起了身,替她拢了披风,系紧,嗓音淡淡,话语里却包含关切之意,“冷风寒冽,太子妃不可久站。”
      萧南薰垂了眸子,道了声诺,此外,两人竟半晌没了言语,萧南薰微用余光瞟了一眼他的俊脸,神色仍旧冷然,俊眉平缓,好似没有什么能让皱了眉头,变了脸色,适才听在耳中的关切之语此刻也是显得单薄了,撇开了眸子,她皱了蛾眉,有些话语确实如何也问不出口,她该问什么?,是问他为何那夜行去匆匆,彻夜未归?,还是该问,他这几日为何不再陪同自己用膳?,这样的话,是这般善妒了,他是太子,自己又能去掌握了他的行踪?
      萧南薰有些怔愣,适才的想法让她明白,无论她承不承认,她的心还是乱了,望着那不远处的红叶飘落在地,最终是被人行践踏,了了一身,是这般凄凉,感得身后温暖的怀抱,凉凉的身子有了几分暖意,只不过,她的心,又是否也是这般…..
      萧南薰微眯了眸子,瞟了一眼被冷风吹拂晃动的明黄色的带子,眼里愈发坚定,淡淡地开了口,“殿下,母后前几日召了几位家人子,明日传话来,请臣妾过去看看,”觑了他一眼,“不知殿下的意思?”
      虽还未至选秀时期,但皇后却有充盈后宫之职,可下谕旨召未出阁的世家小姐入宫,称为家人子,这些家人子,除可入皇帝内宫,若太子已是成年,也是可为太子挑选的。
      她的话语刚落,就感觉腰际紧了几分,他低垂了头,黝黑沉冷的眸子专注地瞧了她许久,莫名地,让她有了几分心虚,垂了眸子,却是不再言语。
      叶重璋片刻才抬起了头,漫不经心地瞧着远处的红叶,淡语,“太子妃自己拿主意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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