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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晚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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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明亮。
萧南熏闭着眼,眉头微微皱起,右手轻抚摸着小腹,试图缓和这突如其来的微痛感,撇过头,睁开双眸,身旁的位置早已是空的,徒留些许凉意,有些炙热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忙微眯了些,才蓦然发现天早已是大亮,而身边的人已起身,这时辰怕是晚了许多。
念及清晨往毓秀宫请安的事,就忙一手撑着柔软的床铺上,想要起身,“嗯,疼…。”萧南熏突然感到小腹疼痛加剧,一阵又一阵,紧缩着,白晰的小脸上欲见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停地流下,她捂着肚子,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只能闷哼哼的,心里也是懊悔得很,都是自己昨晚跑得太快了,勉力瞧了四周一眼,咬牙忍着疼痛,颤抖着移动了身子,“哗啦”一声,她就将床铺边上的茶盅给推在了地上。
外头一直候着的萧玉听见里面的声响,也是吓了一跳,急忙推开朱红色的檀木门,快步就走到了萧南熏的床前,瞧着她十分难看的脸色,张口就急忙欲喊宣太医,“来人…。”
“等等,”萧南熏眉头紧拧着,用尽力气就止住了她后头没有说完的话语,又挥手让萧玉以外的其他人退出去了,抓着她的手,低声道,“此事不可声张,你去请了从府里带来的懂些药理的人进来。”
“主子…。”萧玉有些为难,但见萧南熏一脸的不容拒绝,还是噤了声,福了身,就忙去请人来。
萧南熏脱了力,索性又躺了下去,幸好的是疼痛感慢慢消散些许,忐忑不安的心也安稳了,轻抚摸着小腹,撑着眼,等着人过来请脉。
片刻,萧南熏让人请脉,知晓腹中孩子尚好,喝了安胎药,一直紧促的神经也松动了下来,昏昏沉沉的,也迷糊地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的梦不断,仿佛有人叫喊,有人哭泣,冰冷冷的宫里,层层的帐幔里人影晃动,满天的白色纱帐,一女子静静的躺在床上,萧南熏心中大痛,姑姑!小腹欲发的坠痛,是谁?是谁在叫她?
“姑姑!”萧南熏大声叫喊了一声,殿外的门被打开,萧玉慌忙走了进来,侍女勾起明黄色的帐幔,“娘娘!可是魇着了。”
萧南熏眼神恍惚,似是呆呆愣愣的瞧着她,半晌没有缓过神来,素手紧紧捂着肚子,全身吓了一身冷汗。
萧玉着急了几分,用帕子擦拭她额上的冷汗,慌忙让人去请太医来,
“本宫无事,莫惊了太子爷。”萧南熏吞咽下半杯蜂蜜茶,将将平息了心悸,缓过神来,制止了她的动作。
萧玉急急忙忙的便跪在了地上,声音略有些哽咽,心里想着娘娘这怕是昨夜受了惊,:“娘娘!”
萧南熏微顿,脸庞白晰几分,摸了摸小腹,正欲说话,就听得殿外的侍女禀报,说是家宴要开始了。
“什么时辰?”萧南熏抬眼瞧了外头的天色一眼,撑起床沿便要起。
萧玉知道劝不了她,心中越发的着急,赶忙上前去扶住她,“回娘娘,家宴还有两刻开宴。”
“给本宫上妆。"萧南熏扶着萧玉缓缓步至梳妆台前,苍白虚弱的脸庞映在晕黄的圆镜里,两边的鬓角被浸湿,眼角下隐隐有些青紫。
“诺”萧玉暗自叹了口气,还欲言便被萧南熏止住,随即只好同侍女一起服侍她换衣上妆。
戌时三刻,萧南熏同叶重璋至太极殿。殿中明亮一片,绣着凤凰的鞋子略微一偏,叶重璋一把顺势扶住了她的身子。身侧的內侍惊呼。
萧南熏欲挣扎,但奈何身子有些疲惫,挣扎不了便顺势靠在他臂膀上,两人俨然一副情深脉脉的样子,相携着步入殿内。
众人纷纷见了礼,萧南熏同叶重璋向上首的皇帝和皇后也行了礼。
叶重璋紧捏着萧南熏冰冷的指尖细细的把玩,脸上神情淡淡的,但一双眸子里似是怒气腾腾。
萧南熏入殿来瞧见皇后后,身子便是僵硬,姑姑不是病了?不见任何人?为何在这儿?微微抬头朝上首瞧了姑姑一眼又瞧见身侧的帝王暗沉的脸色,心里担忧不已,瞧见她视线正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知道姑姑是在让自己放心,随即便也暗自咬了咬牙。
手上刺痛,萧南熏抬头便瞧见一旁的叶重璋阴沉着脸色,脸色黑得能滴下墨来。
萧南熏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等会儿回去,太子妃最好给孤解释解释,宫里晨昏定省为太子妃请脉安胎,为何身子还如此虚弱?”
听不见起伏的话语间竟让人听出了几分怒气,刚毅的脸上隐约可见青筋。
“殿下……”萧南熏心里一紧,吞吞吐吐的说了半句,随又碍于他的脸色,侧着脸低下头去,她知道这次是她莽撞了,可若是请了太医,他必定是不会让自己来的。
昨夜虽下手除掉了后患,但她还是怕和忧虑,她怕她费尽心机除掉的人背后还有什么后招?她怕那个人没有死!那个人是否在死之前已经招了供?说出了诬陷萧家的供词!她还怕姑姑会像前世一样被人下药而死!她想见姑姑一面!所以她必须得亲自确定这一切,否则,她的心难安。
叶重璋幽瞳微眯,瞧着她吞吞吐吐的模样,俊脸也冷上了几分,瞥了一眼她发白的脸色,终是止了欲呵斥的言语,拍了拍她的素手,轻声低语,“待晚宴散了,请太医再看看。”
“诺。”萧南薰一直噗通上下躁动不安的心舒缓了几分,耳边听着他关切疼惜的低语,也有了几丝莫名的暖意,轻抬了眸子,便对了上他深邃专注的目光,就如那花枝陆诗里的那句‘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沈园伤心桥下的湖水只独留了记忆里的那麽倩影,而他的那抹幽深的古潭里,倒映的,好像也有一个她,萧南薰眼神惊慌,闪烁几下,便忙撇了眼,低着头,她的心里,依旧在躁动不安,但却不知何故?,是依旧在担心那事,还是其它….
叶重璋脸上淡淡的,也不知再思索什么,只是目光不离她面容片刻,随意抿了口茶盅,摩挲着大拇指的玉扳指,也没有言语。
端坐在帝后二人下首的着贵妃服的女子瞧去两人几眼,随手用帕子轻拭了纤手,倒是乐呵呵地打趣了几句,颇有些大胆地对皇帝道,“太子与太子妃倒是情意笃深,黏糊得很,还说着悄悄话呢。”
萧南薰闻言,心里急促了几分,眼里晦涩的锐利,若要说上辈子她最为厌恶憎恨的人是谁?,不是夏艳紫,而是她!,当年替皇帝打退蛮地,身任护国大将军的嫡亲妹子,诞下二皇子和五公主,宠冠建文帝一朝的文慧贵妃!,有些担忧地瞧了皇后几眼,她此生都不会忘记,姑姑当年临死的模样,这一切都与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叶重璋竟是瞧都没有对面搭话的人几眼,更不必说同她言语什么,随意地拍了拍身边的人有些僵硬的身子,眼里一片锐利针芒。
皇帝听言,瞟了太子与太子妃两人几眼,眼里不似厌倦不满,晦涩不明,收回目光,下意识地就用余光瞥了身边的皇后,瞧见她略有些苍白的脸色,眼下重重地青紫,莫名就请皱了眉头,严厉地瞥了下首的文慧贵妃,止了她的言语,摆了摆手,便示意晚宴开始。
文慧贵妃倒也识趣,没了言语,瞧了坐在身边的漠不关心的儿子,又扫过太子这方,便敛尽了眸子,只是嘴角笑意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宫女,内监们,恭敬地端着御膳一一上了桌,黄焖鱼翅,金鱼戏莲,黄葵伴雪梅,荷包里脊等美味珍馐,数不甚数,颜色艳丽生动,香味四溢,倒是能以饱口福。
今儿个难得的休沐,皇子们脸上都有几分悦色,招来了身边站着的内侍满上了上好的贡酒,随意攀谈闲语,公主们酒量小,则只能其他妃嫔常常浅量的梅子酒了,谈的也无非是些女子私话。
叶重璋随意地与人回敬了几杯温酒,就忙着往身边的萧南熏的碗里添了几样她喜爱的菜品,平日里冷淡的神色也似松懈了几分,萧南熏倒也不曾拒绝,拿着玉著小口小口地咀嚼着,搵着温茶,两人之素手,安抚了几分。
萧南熏怔楞着恍了神来,虽是心里跳动不安,间有些默默的温意。
少顷,两人都还尚未用完膳,殿外就来了人,是皇帝身边的德全大总管。
皇帝抿了几口酒,现下脸色已是有些泛红,有些不经心地挥了挥手,示意来人言语,殿内立马就噤了声,安静片刻。
德全瞟了殿中的某个方向几眼,躬身道,“皇上,礼部侍郎李翰求见。”
‘咯噔’一声响,萧南熏的玉著就掉落在桌子上,虽动静不大,但意外醒目,一旁的叶重璋已是微眯了眼,随意放下手里的玉著,又命身边的内侍换了她掉落的筷子,替她擦拭了她沾了水迹的素手,未有言语,暗自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了几分。
萧南薰强硬地强忍着没有收回被握紧的素手,淡然地朝他一笑,只是另一旁藏在衣袖里的素手却是在微微颤抖,不自觉地尖着耳朵,提起了心。
皇帝似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作,端着酒杯的手微顿,瞥了身边的皇后一眼,眯着眼,“传。”又摆了摆手,朝着众人道,“散宴。”
“诺”
按朝律,‘后宫是不得干预政事的’,现下皇帝既已下令,众人也不敢久留,忙纷纷起身告退了。
萧南薰也是起身,福了退礼,转身抬眸间,瞧着姑姑退去时的神色,不知为何,心里的不安确实大了,紧紧地拽紧了绣着大红牡丹的帕子,下意识地瞧了身边的叶重璋一眼,才扶着萧玉的手缓缓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