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无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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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绝情殿上。
璇玑在院中空地上练剑，挥洒间剑气激荡，卷起地上的桃花花瓣随风飞舞，那画面极美。
不远处花圃中花干骨提着水壶正在浇花。
不知为什么这两天迷迷糊糊的，好像忘了好多事。那日自己到底是怎么下的绝情殿，又是如何到的花岛，居然都想不起来了。一睁眼发现自己居然是在杀姐姐怀里，当时她着实吓了一跳，她与杀姐姐向来亲近，可也从来没有这样过啊。
不过能看到杀姐姐她还是很高兴的，不知为什么，杀姐姐对她特别温柔，看她的眼神充满怜爱与疼惜，她觉得很不适应。之后他们在花岛待了半天，杀阡陌才送她回了长留。
临别的时候杀姐姐还对她说，“小不点儿，你要是在绝情殿待的不开心，就跟姐姐走吧，天大地大咱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禁摇头，杀姐姐就是太多心了，这大半年她在绝情殿一直都很快活又怎么会不开心？
霓漫天的事虽然让她有些失落，但她也终于看清了现在漫天对自己根本没有一丝朋友之情同门之谊，她们已经不是朋友了，她花千骨也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以后尽量离她远点就是。
想起杀姐姐对自己的关怀疼爱，心里暖暖的，她有璇玑糖宝和轻水，还有师父，有一大堆关心爱护自己的人，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孤零零一个人的小骨了。
“骨头，璇玑——”
糖宝拎着裙子一路跑过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表情倒是说不出的兴奋。
花干骨放下水壶，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啊？尹上漂和霓漫天要受刑了大家都去校场观刑了——”
“啊？这就要受刑了？”
昨日长留大殿上，对尹上漂和霓漫天进行公审，三尊会审之下，量定了刑罚，判处尹上漂二十一根销魂钉之刑，霓漫天杖责八百，本来是要将她逐出长留的，不过其父蓬莱岛主霓千丈苦苦求情，改为思过崖面壁一年。
霓漫天向来人缘差，这次受审除了她父亲外居然没有一个人为她求情，也算是她自食其果怨不得人。
花千骨向来心软本来她想站出来求情的，却被璇玑和糖宝一左一右死死拽住不许便没求成。
虽说她心里也决定以后远着霓漫天，只是如今霓漫天落到这个下场，虽说咎由自取，她心里也不免有些黯然失落。
摇摇头，“算了，我就不去了。”
“啊？”糖宝瞪圆了眼，有些无法理解，“骨头你真不去啊？霓漫天那个凶丫头老是针对你，这次总算可以好好为骨头你出一口气了，这可是当着所有弟子的面，众目睽睽之下受刑，多好的机会骨头你怎么可以不去呢——”
转头看向正在练剑的璇玑，“璇玑——”
璇玑手里的剑不停，眼也未抬，“血淋淋的有什么好看？你要是不怕看了晚上做噩梦就去看吧——”
糖宝鼓了鼓腮帮，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洗髓散的事就这样落幕了，听说尹上漂当日受刑没有挨过十五根销魂钉就魂飞魄散，尹上漂之前受了璇玑三百多剑，又被打入洗髓散修为尽丧失了仙骨，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能撑到十五根已是极限。用销魂钉来处置一个凡人，到底有些过了。只是他七杀奸细魔界妖人的身份，无人会也无人敢同情他。这次世尊摩严是笃定要用尹上漂来杀鸡儆猴警示七杀，所以才非要选定销魂钉。效果当真是不错，当时观刑的弟子目睹尹上漂惨状，无不骇然失色。一连两个多月，整个长留山都像笼罩着一丝阴霾，门中弟子无不惶惶自危，平日行事谨言慎行，生怕一个不留神触犯律条被杀鸡儆猴。连被关到思过崖面壁的霓漫天也收敛许多，老老实实乖乖面壁，倒是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些璇玑和花千骨都是从糖宝口中听说的，两人终日身在绝情殿很少下去，倒是没有受到波及。
就这样，又过去了几个月，璇玑和花千骨把七绝谱上的内容基本都背熟了，并且顺利通过了白子画的抽考。
随后白子画又拿了一堆书给她俩，一共五本，分别是金木水火土五籍。这次的书没有图画更没有声音全是深奥拗口的一些心法和口诀，密密麻麻的看着直叫人头晕。
“你们先自己看书领会，一遍不懂就读两遍，十遍不懂就读百遍不要来问我，也别问糖宝。第一日修习金术第二日就修习木术第三日修习水术以此类推五天一轮周而复始不准中断。”
“哦。”
从此璇玑和花千骨又步入了苦逼的五灵法术自学成才之路。
虽然璇玑以前在天墉城和琼华派的时候也学过五灵法术，但是年龄所限，修习的都是中低阶的法术，高深一些的还不曾接触到。而且以前都是有人从旁教导，哪像现在要自己看书。天知道她最讨厌看书了，尤其是这种艰涩难懂的术法秘籍，欺负她古文不好吗？
花千骨看着手里的传信纸鹤，纤长的睫毛垂落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东方……”
“骨头骨头，我给爹爹的回信写好了！”糖宝探过头来，却看到花千骨在发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下，“骨头娘亲，你好了没？”
花千骨猛然回神，“你写就好了，我，我这次就不回了。”
“啊？”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神识时而清醒时而沉睡，她的魂魄本为残魂，先天便有不足，后来那最后一战，她死在悯生剑下，魂飞魄散，本该彻底消散在这六界之中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此时虚弱到了极点，如今这样附于这时空的小骨体内，靠着另一个自己的魂魄之力慢慢温养，或许有一天还能恢复。
东方是她第一个朋友，他缠着她要娶她做娘子，他一路关心帮助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能为她一一破解，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人是师父白子画，可是最信任依赖的却是东方，所以尽管师父不止一次提醒自己提防东方，她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她看来，东方一直帮她，一直关心她，又怎么可能会害她呢？她花千骨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女，又身负那样的命格，又有什么可让人觊觎的？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她一心信赖的东方，居然会是异朽阁阁主，原来他一直在利用自己，从一开始，她就只不过是他报复白子画的棋子罢了。
最可笑的是，她居然是从霓漫天的嘴里才得知他真正的身份。
她那么信任他，他终究还是舍弃了她。
“骨头，不要死，听我的话，不要死。就算这世上没人爱你，你也要好好爱自己……”
“东方，我知道你最终放弃了仇恨，你甚至为了救我出蛮荒，选择了那样的死法——五识尽丧，不得好死。只是现在在你的心里，小骨也只不过是你复仇的棋子吧……”
如果你终究没有爱上我，那么花千骨是不是最终如你设计的那样，把自己的师父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然后，也跟着万劫不复……
身形微晃，她侧身倚着廊柱，闭上眼。
她想见东方，他曾经那样死在自己面前，她好想再见一见他，看看他的笑容，听听他的声音，告诉自己这是真的，东方还活着。
可是她又害怕看到他。
“小骨？”
花千骨回过头，“璇玑？”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璇玑疑惑地看着她，“怎么脸色这么差？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花千骨摇摇头，看着比她矮半个头的少女，神色一动。“璇玑……”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人，他曾经欺骗利用了你，可是最终为了救你而死……若是有机会重来一次，你，你会怎么办？”
“啊？”璇玑一愣，“小骨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哦。”璇玑搔了搔下巴，认真思考着，“欺骗利用我的人，要是事情不严重的话，可以考虑原谅他的，毕竟谁没做错过一两件事。要是果真处心积虑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地接近我利用我，后来还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甚至伤及无辜，那我肯定不会原谅他了——”
“可是你又说他最后为了救你而死，那显然他已经悔过了，并且想要弥补，那既然这样，再恨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毕竟人都已经死了。只是你又说重来一次，”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发，“哪有什么重来一次啊，又不是玩游戏可以删档重开，要是可以重来一次的话，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怎么可能让他有机会再利用伤害自己！”
花千骨缓缓垂下眼，“是吗？”
“不过——”
“不过什么？”
璇玑耸耸肩，两手一摊。“这种事情，没有亲身经历的人，说再多再有道理不过是空谈。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可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人的感情是最不可计算的东西。
花千骨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兀自转身离去。
璇玑她，走上了一条和她当年一样的路，自己当年所经历的，如今却正发生在这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少女身上，虽然有些事情不同了，可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只是这一次换了一个人，是否还是那样的结局？白子画，你到底会如何抉择？
心里涌起一阵涩然。
“哎小骨——”
璇玑鼓着脸颊放下手臂，望着花千骨远去的背影，眼中浮现一丝疑惑。“还想叫小骨一起试试几道菜的做法呢，小骨都有好久没和我一起研究新菜式了呢。”
璇玑拉开房门，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院子里的雪都积了好几寸厚了，踩在上面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璇玑仰起脸望着空中飞舞的雪花，雪花飘飘洒洒落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清清润润的。
绝情殿前，桃花依旧未谢，被雪压低了枝桠，银装素裹中露出一点点红晕来。
身后房门打开，花千骨走了出来。
“小骨你看，下雪了呢！”
“是啊，下雪了。”
“骨头骨头，下雪了呢！”糖宝提着裙摆一路跑过来，兴奋的大叫，“好漂亮呢！我们来打雪仗吧——”
“还可以玩堆雪人——”璇玑补充道。
“滚雪球——”
“……”
白子画走出大殿，远远看到三个女孩拿着雪球你扔我我扔你，欢快的笑声传遍整个绝情殿。
桃花树下，立着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雪人，两颗黑石子为目，一根胡萝卜作为鼻子，咧着嘴巴露出大大的笑容，两根扫帚倒插在上面，像是大大张开的手臂。
“哈，骨头你又被我打中了——”
“你不要得意得太早——”花千骨的反击随后而来。
“啊小骨你扔糖宝就好了，干嘛偷袭我——”
“呵呵这叫兵不厌诈声东击西——”
“……”
璇玑来到后山，远远看见师父站在崖边负手而立，一袭白衣，在风雪中快要看不清，只有黑发漫天散乱飘飞。
“师父吃饭了——”
“师父？”
喊了两声不见回应，璇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崖边风更大，而且雪地湿滑，一个不小心随时都有可能从崖上坠下去，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喜欢站在悬崖边上，难道露风石上的风景特别美不成？
“师父？”
白子画并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俯视着下方白雪皑皑的长留山，平日里云淡风轻冰冷漠然的眉宇间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
璇玑在白子画身后站定，“师父你看，这么大的雪，我来长留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看见下雪了呢。”
白子画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离妖神出世越来越近，天地异相也越来越多。近几年西南地震频繁，北边时有战火，东边连续干旱，洪灾，虫灾，百姓颗粒无收，饥荒遍野，另外还有妖魔横出，气候是一年比一年冷，明年的雪，会下得更大积得更厚吧……”
妖神出世？璇玑顺着师父的目光俯视着漫天风雪中的长留仙山，视野里，皆是皑皑一片不见其他颜色，这样一派银装素裹美丽无匹的冰雪琉璃世界，竟会是妖神出世的前兆？
师父的这一番话她听得懵懵懂懂的也不甚明白。
“师父，我老听你们说起妖神出世，那妖神到底是什么东西？很可怕的妖魔吗？”
她曾在六界全书中看到过关于妖神的记载——
妖神出、天地裂、蛮荒陷、六界灭。
她不懂，到底是怎样可怕的存在，居然能让天地覆灭，还未出世就已经令这六界动荡不安。
白子画垂下眼来，就见小徒儿睁着一双清澈晶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
“妖神，”白子画顿了顿，声音依然平淡无波。“据藏书阁的记载，妖神是集合世间一切邪恶、污秽、执念于万年累积所化，拥有神都比之不过的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降世的同时，六界洞门大开，人间兵伐不断，天灾不止，苍生涂炭，意欲将一切都吞噬毁灭殆尽……妖神之力一旦释放，那将是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
“啊？”璇玑吓了一跳，“这么可怕？”简直比焚寂剑的煞气还可怕！
璇玑咬着手指头，神情纠结不解，“那既然妖神之力这么邪恶这么可怕，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解开神器的封印呢？这不是找死呢吗？”
白子画闻言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了揉小徒儿柔软的发顶，“妖神之力的可怕虽然令各界畏惧，但是如此强大的力量也不免让一些野心勃勃的魔界众人垂涎，想要据为己有，凭借妖神之力挑起仙魔大战，称霸六界。”
“师父是说陌哥哥吗？”
“陌哥哥？”白子画眉峰微皱。
“陌哥哥虽是魔界圣君，可我看他对夺神器称霸六界并没什么兴趣啊，陌哥哥最爱漂亮，和夺神器比起来，他倒是比较情愿捣鼓一些和美容养颜有关的东西呢——”
白子画摇头，“我并非单指杀阡陌，他虽没有那个野心，但他手下的人并非如此，即使身为妖魔二界的主宰，凭他一人之力也不可能完全压制，蜀山之事便是一例。此时妖神出世临近，妖魔二界蠢蠢欲动，神器的所在也一一暴露，平静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哦。”璇玑想了下，也对，陌哥哥虽然无心，但是他手下的人可都是野心勃勃，尤其是那个不男不女的春秋大婶，蜀山就是被他给灭的。
想到师父曾说过妖神出世无可避免，神器封印只是拖得一时，不禁心下惶然。
“师父……”
怔怔地望着师父的侧脸，转眼间她和小骨来到绝情殿也有三年多了。
这三年，她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这样平静无忧的日子，怕是真的没有几日了。
即使没有妖神出世，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待在这里多久。
树欲静而风不止，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又是时空转换，孤身一人。
她记得师父曾对她说过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缘法，聚散随缘，让她顺其自然不要胡思乱想。可是一想到将来要与师父和小骨分离，心里就忍不住害怕得想哭。她已经见不到师尊他们了，难道还要再一次面对这样的别离吗？
时光如梭，转眼间又过了一年，这些年每日修炼不堕，花千骨和璇玑的修为大涨，虽然这些年的仙剑大会白子画并没有让她们参加，但是不可否认两人的实力在长留弟子中却是出类拔萃的。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两人渐渐由稚嫩青涩的少女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绽放出女儿家最美丽的芳华。
这日璇玑和花千骨正在庭院中练剑，耳边突然响起师父的声音。
“璇玑小骨，你们到正殿来一下。”
两人收起各自的剑，相对一眼，异口同声地喊道。
“知道了师父。”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无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