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生死簿》天良永动机

35、中元节

　　农历七月十五，俗称七月半，万京城内的商家早早收摊关门，穿城而过的金弥河两畔纷纷点亮了烛灯，灯火沿着弯弯曲曲的河道两侧汇成摇摆穿行的火龙，照亮了鬼魂回家的路。
　　自五月伏虎会后，皇帝封赏五位侠士。陆君雄与昆仑中人昆江留在皇家做事，陆君雄天天跟在张敬身边，俨然成了禁军侍卫长的副手，昆江则被编入了皇家暗卫。向启生被派往塞北军营做个练兵校尉，夏朗去了西南边境投入宏威将军纪勐手下。年梓耀由于年龄尚小，无法分配官职，皇帝大手一挥，于是成箱成箱的稀罕玩意被抬进年府。
　　活过一世的年梓耀原封不动的把箱子送了回去，噗通一声跪在殿下请求皇帝将财宝换做承诺。皇帝颇有耐心的听完年梓耀的请求，音调沉稳砸地有声：“东西拿回去，待你年及十五可奔赴西北做个队正。”
　　队正，一队之军事长官，有兵五十。
　　听皇帝此言，年梓耀也不嫌弃官阶微小，笑而俯首：“谢陛下垂恩。”
　　倒是年丰仪听罢，当场就在年府摔了茶杯，瞪着眼睛训斥年梓耀：“胡闹，少年十五正是嬉闹犯傻的年龄，勇猛有余智慧不足，刀剑无眼，你都忘了你娘的教导？！”
　　差点被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年梓耀不退不避巍然不动，脊梁挺直站立如松，振振有辞道：“少年有志若不及时去做，以后怕是也不敢做了。”这句同样是刘舒欢的原话，刘舒欢说过的每一句话，年梓耀都深深的刻在心里，前世只因一时冲动，这一世自然不能重蹈覆辙。
　　年丰仪瞪着眼睛，恨不得把年梓耀一脚踹出门去，他冷哼一声站起身迈步出门：“随你，翅膀硬了敢飞了。”
　　年梓耀眉眼弯弯的笑起来，看来年丰仪这一关是侥幸通过。然而太子殿下那边似乎是不怎么高兴，年梓耀去东宫几次都吃了个闭门亏，连带着高长风疑惑的问他：“年少爷，你又惹殿下了？”
　　年梓耀苦笑着摇头：“我哪敢惹殿下。”
　　人道少年的脾气阴晴不定，年梓耀暗自琢磨前世没接触太子，难不成太子前一世也是这样风雨难测的脾气？大约晾了他半个月，太子才允了他进入东宫。艳丽雍容的皇后娘娘端坐其上，一见年梓耀就亲热的招呼他过去，宽大的袖袍裹挟着脂粉香气揽着他，声音如黄鹂般婉转动听：“好久不见青延，本宫天天念叨着慌。”
　　“没有经常来看望娘娘，是草民的罪过。”年梓耀低头敛眉，俊秀的容貌，乖巧的模样，哄的皇后满心欢喜，她涂着丹蔻的指甲细细的描绘着年梓耀的眉眼：“你可真像舒欢。”声音渐渐微弱下去，略带哽咽，她叹了一口气，话题一转，“说这些干什么，是本宫多事了。”
　　“娘娘莫要过于哀伤，娘亲在那边也会伤心的。”年梓耀一门心思的安慰她，眼瞳中多了几分黯然。
　　半个月没搭理年梓耀的太子抿唇，移动脚步挪到年梓耀身边，黝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他，年梓耀心中积压几日的无奈纳闷，因为一个关切的眼神而烟消云散。
　　待皇后离开，太子别别扭扭的从宽袖中拿出一只木雕的云雀，递到年梓耀面前：“你的生辰过了吧，一时没想好送什么，便拖得久了些。”
　　云雀雕刻的并不算精致，线条也不优美流畅，明显手法笨拙滞殆，没有脚，胖乎乎的躺在太子白皙泛粉的手心。年梓耀伸手拿起云雀，两人手指相触一碰即分，太子讷讷的不说话，年梓耀指尖摩挲了几下黄梨木，浅淡真切的笑开：“多谢殿下费心了。”年梓耀熟谙雕刻，十几年来赠予太子的木雕小玩意儿不知其数。五岁那年送给太子的见面礼木雕大狗，还摆放在正殿书房的木桌上。只是他没想到太子殿下能亲手为他雕刻，他轻轻将胖乎乎的云雀握在手心，抬眼便见太子羽睫颤动如翩飞的蝴蝶，比起平时四平八稳的模样多了几分独属于少年的孩子气。
　　年梓耀，梓为乔木，耀为夏日阳光，五月中旬生。皇帝笑言，年家小儿当如乔木向阳而生，年丰仪便依从圣言起名为年梓耀，刘舒欢为年梓耀赐字青延，便是希望自家孩子生命力当如延地青，蓬勃顽强，长命百岁。
　　年梓耀，年梓耀，太子在心中默念道，他温凉的手掌覆上年梓耀的小臂：“这云雀，一并庆祝你得偿所愿。”
　　年梓耀将云雀小心贴身放着，眼神扫过太子葱白的指尖上细细的划痕，心中略有触动：“不如中元节，殿下与我一起去金弥河放河灯？”
　　太子张张嘴刚要答应，突然想到什么遗憾的摇摇头：“中元节要祭祖，怕是腾不出时间。”
　　启国已承袭八位皇帝，承平帝是第九位，祭祖程序没有前朝繁杂琐碎，但也够忙活半天的。年梓耀只得打消了念头，与太子聊起别的话题。
　　七月十五中元节，金弥河畔人影憧憧，年梓耀与吴铭知并肩沿着石桥走着，站在桥上向下望去，一盏盏精致的河灯被河水推动着前进，灯芯一点烛火恍惚摇曳。有提灯的女子容貌娇美，身段玲珑，放眼望去，倒是一派京城繁华之景。
　　年梓耀扶着石质栏杆站立，吴铭知扭着脑袋左顾右盼，伸长脖子眺望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时而凑近年梓耀耳边说些逗趣的话。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闲侃，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在年梓耀耳侧：“没想到能遇见年公子。”
　　年梓耀回头，忙恭敬行礼：“公主殿下。”吴铭知也赶忙弯腰作揖：“公主殿下。”
　　殷月挥手，她穿的颇为朴素，水绿色丝绸长裙和白色坎肩，手提一盏莲花灯，担得起闭月羞花的称赞。她平静的目光落在年梓耀身上，声音淡泊：“年公子好雅兴。”
　　“今日祭祖，殿下怎么？”年梓耀疑惑的问。
　　殷月偏头，避而不答，淡淡颔首便移步离开，身后的侍女亦步亦步跟上她的步伐，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出弄得年梓耀很是迷惑。待殷月走远，吴铭知压低声音问：“二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只是打个招呼？”年梓耀摇头，“二殿下心思深，我辈岂能揣摩得透。”
　　两人正说着，跟在二公主身后的一位侍女噔噔噔的跑上桥来：“年公子。”
　　“怎么？”年梓耀停了话头，低头看个子娇小的侍女。
　　侍女粉扑扑的脸颊泛起薄晕，拿着一盏莲花灯递给年梓耀：“这是我们殿下送给你的。”说罢一把塞进年梓耀手里，转身匆匆跑下桥，留年梓耀哑然失笑。
　　“二公主这是芳心暗许？”吴铭知眼睛里燃起了八卦之火。
　　“瞎说。”年梓耀提着莲花灯细细观察，河灯扎的精巧，粉白的花瓣描绘的栩栩如生，灯柄被握得温热。他抬头，殷月姣好的容貌半隐在火树银花下，一双美眸安静的注视着他。
　　年梓耀迈步走下石桥，蹲在河畔边放下河灯，缓慢流淌的河水推着莲花灯，摇摇晃晃朝远方而去。年梓耀专注的看着莲花灯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再抬头，殷月的身影已隐匿在人群中了。
　　“不解风情。”吴铭知感叹，“佳人有意，莽汉无心。”
　　年梓耀抬手拍了一下吴铭知的后背：“二公主可是公羊薇般的人物，你莫要看走了眼。”
　　提到公羊薇，吴铭知梗了一下，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