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魅》秦凐

4、無濁生於濁

　　在我出世那天映入眼帘的是晃晃忽忽的井藻，雕有玄蛇的甲形井藻浮着一层水月银光，纱帘长
　　长垂逸。一股混热的气流充实每一寸骨肉，它给我力量站了起来。我望向水中的倒月，目睹它被漂来的冰盘划破，瞬时，一阵夹白的北风唏唏喧来。船屋清然地依风浮旋一圈从天而来的雪华巧妙地伴舞，接着便漂至湖心岛畔截在水松腰。
　　子夜的風流繞經過松木亂枝撲向我，隨著月明伴著芷香。初夜的呼吸至今都不够回味。
　　''你是？''他問道，立在我身後，茫然面容泛有一絲安心，隨即溫然笑道：''我叫燃。''
　　''幽木寂夜生子時，謂你'夜杳'可好''。他呆呆地看了我一会 ：''極好，極好！正合我意.''燃自語。
　　燃看著眼前這優美的身形便不自觉地开始抚摸自己的身体然后停留在颜前的银黑面具上。透过两个细小的孔看他，他目色恬靜深邃，同髮絲共享淵淵奧夜般的黑。脸的轮廓清晰浮出黑夜，白而滑嫩，眼睛都能嗅到芳香。
　　杳的軀骸變得若隱若現，四溢白光。他不知自己身處一口大鼎之中赤身裸體腳踏一灘濃血沁泡著多具殘骨。杳不知所以然地看著燃，就算间隔假面燃悅容也暖如篝火波動著杳初嚐愛蜜般的愉情。燃伸手欲抱住美麗的杳拭去餘留的血漬摟在懷裏。燃撩過胸前亂髮御子夜優風翱翔至星河的邊岸。
　　霧茫茫，是清心而爽意的霧，白透了，濃膩了，看不見別的只有霧水之間的旋流。
　　''燃，我怕！我怕會沈下水淵.''杳嫩音恐道。
　　''我身漂猶浮木任你依附.''燃悅言。
　　此言一出，杳如身卸重贅伏身于脚底的未知，很快便暢遊自如於汩泉之眼。
　　升陽破靄曙光乍顯，杳由泉心遊返明面。''燃！你就像我的氣息支撐我無力的軀骸！''杳如美玉出洞般耀目，泉水爍爍流下他的顏与髮，流光盥玉聖潔出清泉。
　　''我每一口呼吸都感覺有你，以後在何處我都能浮起來。''杳細細道。此時遮護清泉的榮茂石壁變得奪目，依稀飄流幾絲霧靄。杳懶散地漂向燃，水淙淙流動，撲鼕一聲枕在燃碩健的臂肘上，轻轻叹息又缓缓回吸。時間好像忘了流動，如無風騷擾的浮雲，杳幽夜般的黑髮鋪灑在泉面與燃的白灰髮絲交纏。
　　純白的愛意呢，燃心水蕩漾，柔聲說：''不早了，今天就讓你去玄秘殿度日吧。''更衣隨便消跡在青空。

　　［瑯琊台］
　　純狐呷一口酒，眉目間露出鄙夷的神色喃道：
　　''濁。''他目光不耐心地轉向大殿主座。
　　葉宮的每一角落都由巨型蘭木構築。木妝簡潔質樸雕畫在漫溢古老氣息的原木上，腳底踩踏的木地光亮如鏡反映空洞的宮天，森森宮柱中細嗅狂野。
　　嗑哧，哧 … 淒冷撕裂了霞空的溫馨。殿內原本尷尬的氣氛被突來的異聲化解。衛月起身朝殿外走去，他所著的對襟長衫蕩如輕煙，簡潔而端莊，他的情緒好像永遠不會被波動，淡然地查視異象。
　　很快西沉的猩日將眼前層層攤开的森域抹上悚心的淒魅，慢慢也湧入宮城裡，衛月天質寒俊驕慢的面孔顯得血淋淋。他將目光從夕陽處轉移凝視西南方向。瞬然，他那秀透潔亮的瞳珠，啐的一聲佈滿了血的裂網。眉間只露出一絲嫌棄的皺折便恢復原態，短暫的痛楚也被掩蓋。勾樺感覺不妙來到衛月身邊試圖安慰。
　　''尊上，不會來了，各位自便。''衛月說罷，避開勾樺即要搭來的撫摸消然飄離。扶空臨視宏壯的葉宮大殿被裹繞在紅得發黑的霧氣裡，很快整個瑯琊台，整個森海被吞入黑暗一面。不見月明，那個如同深淵裡最有希望的光亮缺口，今夜消失的特別徹底。妖眾們紛紛離去手中燈火接然明起慢慢地流向瑯琊各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