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回家 ...
-
窗外的天色渐渐昏暗，安以陌一个人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漫步在上海虹桥机场光可照人的大厅里，探寻的目光穿越门外拥挤的人群，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匆匆而过。
期冀的眼神由失望再到冷漠。
乔年，应该是不会来了吧……
其实，自己早该知道的不是吗？以陌笑笑，自己背着乔年改了飞机的班次，他又不是神人，怎会知道她提前六个小时到了机场。
陆风说，她一个人深夜降落会不安全……
若是以前，她定会信誓旦旦的说，有乔年接我，什么时候都安全，可现在……
有什么不安全的呢，以陌心想，这样至少可以晚一点面对他，哪怕一分钟也好……
以陌一个人，坐了四个小时的大巴……
深夜的上海闪烁着耀眼的霓虹，如同这个城市本身应有的颜色。
没有了墨尔本环绕Albert公园赛径的“澳大利亚第一方程式赛道”和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些充满着复古与怀旧气息的摩轨电车，上海街巷的冬天带给向陌烟的除了寒冷的温度，就只剩下那些来来往往陌生的人群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街道。
三年，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做了这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情……
用那种最卑鄙最无耻的手段。
纵然只有八岁之差，可他是自己这辈子最敬重最重要的人，她怎么可以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怎么可以……
留学的手续在半个月之内全部办好。
事情终于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她却像个小丑般，落荒而逃……
这一走就是三年，不是不可以回来，她只是无法面对……
无法面对他那种生气到厌恶的眼神，更无法面对她自己。
“安以陌，你是为了报复吗？”
红豆花园……
不知道家里还是不是原来的样子，抑或者他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这些年，她不在的日子，他的事业如日冲天。
作为事务所的顶级律师乔年接了很多公司的邀请，担任专业项目的法律顾问可谓日进斗金。
这毕竟是十年前的老房子了，以陌笑笑，他怎会委屈自己还住在这种嘈杂的小地方。
以陌走进院子，好像走进了八十年代的旧上海。
破旧的墙皮沾满了铜绿色的铁锈，松松垮垮的随时都会掉下来，铁质的烟囱不知何时脱离了墙壁，荡漾在空中轻轻摇摆。
“嘀嗒！”
一滴水珠不偏不倚正落在以陌的脸上，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楼下的花池。
三年前，他就是在这里狠心的对她说了那些话。
“安以陌，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从来没想到你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报复我。”
“你就和你和你父亲一样，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你以为做了这样的事，我就一定要对你负责任吗？”
“你真的让我觉得很可笑。”
“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最后，他这样说。
不知为何，心如刀割……
鬼使神差的上了四楼，以陌心想，有没有搬家试一试钥匙不就知道了……
可下一秒，她对着禁闭的房门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的钥匙不见了……
明明是特意放在了兜里的，怎么这一会儿便不见了，以陌懊恼的跺了跺脚，本能性的拿出了手机，点开了乔年的号码。
接通了应该说什么呢？以陌皱眉……
说什么，都不合适吧……
低下头想了想，还是一个人在这里等他回来好了……
放好行李箱，以陌可怜兮兮的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
整个走廊安静的没有一丝杂音……
上海难得的有这么好的天气，月光透过窗户，静谧的散落在地上，整座回廊，好似蒙上了一层轻纱……
记得八年前，她也一个人蜷缩在这里，苦苦等了他一个白天。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秦瑛奶奶引以为豪的房客，父母极力争取的那个律师，竟是乔年。
事到如今，她仍然喜欢当时的自己，梳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坦然，无所畏惧。
理所当然的认为，公平就是整个世界应有的样子。
走廊里很黑，乔年摸索着钥匙开了门，原本温热的手腕被一双冰凉的小手紧紧的抓住。
“哥哥……”
以陌开口叫他，后者轻轻低下了头。
乔年望着这张小脸，稚嫩青涩。
是她？怎么会是她？
他怔怔的愣在了原地。
那时他的表情如现在一般，冰冷，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她还是小心的开了口。
“哥哥，拜托了，你不要帮他们，作品是爸爸的专利，与盛世影业无关，是他们侵犯爸爸的权利！”
又是这个案子，乔年皱眉。
“我为什么要帮你？”他回绝，不带一丝的犹豫。
“可爸爸为这个项目从银行贷了五百万。”以陌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绝望，“若是输了官司，他会死的……”
乔年一怔，会死吗？
“可法律面前不容情……”
“砰！”的一声，大门被紧紧的关上，冰冷，决绝，不带一丝的犹豫……
就这样，关掉了她世界里唯一的一米阳光……
以陌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了自己……
就这样，官司败了，专利丢了，原本患有抑郁症的父亲，变卖家家产还清了贷款，抱着母亲双双跳下了公司的大楼。
而奶奶，带着年仅七岁的弟弟，背着自己回了四川老家。
尽管她明白是因为愧疚，可当年，面对秦瑛奶奶的扶养书她几乎别无选择……
自那以后，以陌想，她的人生就只剩下两件事，成为画家和干掉盛世。
若是离开了这里，是不是，就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这些年，秦瑛奶奶去世的这些年，又是什么让这样的信念越来越淡……
以陌不由皱眉。
乔年，你既是害了我，又为何还要苦苦纠缠不清……
微微抬起头看看，静谧的小院里空无一人，微风吹过了对面支在窗外的衣架发出“砰砰！”的响声，破旧的袜子上绽放着大大小小的破洞，在空中孤零零的摇曳。
乔年，怎么还不回来？
以陌低头看表，已经十二点了。
就是说，自己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然后在大上海逛了七八个小时，还没能回家。
以陌觉得，没有比这个再糟糕的事情了……
可她忘了，乔年为她选定的机票，就是午夜十二点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的……
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以陌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慢慢进入了梦乡。
上海虹桥机场。
纯白色的宝马前，乔年修长的身影被街边的路灯拉出了长长的一道影子，浓若泼墨的长眉如峰，此时深深的聚在了一起……
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还有那明亮漆黑的眸子，快要三十而立的年龄，乔年的身上带着成熟男人独有的感觉。
许是这张帅气的脸太过引人注目，来来往往的少女纷纷停下了脚步，有的甚至不知羞耻的拿出了相机。
乔年皱眉……
以前的他安有理由无视那些无聊的路人，可如今却渐渐理解了。
那时的以陌还口无遮拦，轻轻捧起他的脸颊认真的看了好久。
“乔年，你知不知道，你长的很帅！”
“所以呢？”乔年抬头看她。
“所以，如果脾气再好一点，就更完美了！”
乔年的嘴角轻轻的勾起了一抹弧度，“滚回去，写你的作业……”
心情莫名的烦躁……
大步跨进了车里，乔年拿出手机，熟练的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那边响起一个怨妇般男人半梦半醒的声音。
“老乔……”
“老常，陪我出来喝一杯……”
“我说乔年啊，这都半夜了，你没老婆，总不能让我们这些成家立业的好男人……”
“你来不来？”乔年皱眉，“不来我叫杨辉了！”
“得得！”常余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我都已经折腾了，还是去吧，省的你再祸害别人！”
常余边穿边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转头看到了墙上的年历方才想起。
“乔年，今儿不是以陌回来的日子吗，不会是你家那位……”
“我快到了……”
电话里突如其来一阵挂断的忙音，老常望着手机重重的叹了口气。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了解。
这些年，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以陌的身上，以陌走了，他的灵魂也跟着她飘向了大洋彼岸，她不在的日子，他整个人都是空的。
可三年了，三年她从没回来过，甚至连电话都没打过几次……
放下手机，乔年一脚油门踩了出去，侧面的车窗开着，冷风入肺，给了他一瞬间的清醒。
清醒的认识到，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半个小时前，他烦躁异常的冲向了服务台。
“您好，请你帮我查一下安以陌小姐有没有按时登上飞机。”
“请问哪一班？”
“A7xxx，从澳洲直飞上海虹桥，今夜十二点降落。”
空姐敲打键盘的声音“砰砰！”的传来，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对不起先生，安以陌小姐并没有订购这班飞机或者已经退票，请您……”
一个骤然的急转弯险些冲撞上路边的台阶，刺耳的刹车声划过空旷的街道，凌厉惊人。
老常透过橱窗看向外面，猛然站起身体，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乔年记得，自己曾与她说过。
“你今年若是不回来，就再也别回来了！”
而明天，就是元旦……
“我说乔年，就算你自己不要命了，也要为以陌想想，她若是知道了你……”
刚刚从服务员手中接过的酒杯重重敲在了桌上，乔年抬起头。
“不要跟我提她！”
老常微怔……
“好，好！就算不提她，你总得为我想想吧，这大半夜的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身边就我一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
“我是不会从的！”乔年抬眼，“你死了这条心吧……”
老常气结……
“你小子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沉默了许久，老常一杯酒喝完，乔年几杯下肚，昏暗的灯光将两人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交错，再会合……
舞台上，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捧着个破旧的吉他，唱的是王菲的《流年》……
这样的乔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陌不在的日子，他整个人就像是没有思想的躯壳……
常余见他醉醺醺的样子，只觉莫名的心烦……
“老乔……”
“嗯？”乔年抬头。
“这是一百多一杯的伏特加，你就这么喝！”
“今天我请客！”
老常一时来了脾气，抓起了手中的酒杯重重一摔。
“丫的，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当年安以陌要走，是不是你亲口同意的，如今她不回来，都他/妈是你的责任！”
“我倒是想拦，我拦得住吗？”乔年握着酒杯一饮而尽，“她若是听我的，她早就回来了！”
“她不回来？她不回来你不会去找她啊！”老常随手捞了个杯子摔过去，“她一个小姑娘，自己在外漂泊了三年，你居然他/妈/的也忍心！”
乔年没忍住，一杯酒砸在他的身上，老常忽的跳了起来。
“你小子行啊，来，砸啊，接着砸！”
乔年红着双眼睛，一抬手，将桌上的杯子全都扔在了地上，碎裂的玻璃一片一片，飞扬在空中，闪着透明的光泽。
“你他/妈还真砸啊！”
那晚是老常结的帐……
“算了！”常余无奈，“就当我花钱给你买个顺心了……”
出租车停在了楼下，老常知道，乔年没醉。
可这家伙在被以陌刺激以后，就不能以正常人的思想来考虑。
常余想了想，紧跟着他上了楼梯。
四楼，乔年脚步微顿……
红豆花园的房子是老式的，只有两侧设有楼梯，各层的走廊都是通透的，配上小商小贩的广告，好像一条长长的画廊……
以陌就那样斜倚在画廊中间，冰冷的月光散落在白皙的脸庞，陌生而又遥远……
“以陌……”
安以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回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