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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逆流而归*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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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已经可以看见码头了,在袅袅的江雾中,若隐若现。也许是幻觉,听船员讲到新都还要好些光景,现在用就算是望远镜也是望不到的。
原来果真只是幻觉。
易婉莹谢过船员,仍然走到了船头。她所在这层甲板上有很多人,但大多是些上流社会的体面人,西装革履,衣香鬓影。而下等舱的只能在规定的甲板走动。这便是阶级,无时无刻都提醒着人与人的差距,于是总有人想往上爬,哪怕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初秋时节,江风已带了些许寒意,她把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却发现手心微有薄汗。有些自嘲地笑笑,原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平静地回到这座九年前慌忙离开的城市,却还是逃不过——近乡情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手帕拭了拭掌心的汗,抓住船头的铁栏,踮起脚,努力地探出身子,仿佛想将那重重迷雾穿透,看到那明知不能望见的记忆之城。
易婉莹已经想不起自己离开的具体日子了,只记得是夏天,太阳发白,空气快要燃烧般,大地蒸腾。本来就极热,偏偏她又只得在最差得那个船舱,总觉得就身处在一个蒸笼中,又闷又热,空气似乎不曾流动般,还布满了浓重的汗味,连呼吸都是如此困难。易婉莹不愿上甲板,就蜷缩在狭窄的木板床上,看着自己的汗水顺着额头,鼻尖,流下,顺势滴落在手臂上。她已弄不清楚,潮湿的脸上到底有没有泪,只感到心中悲凉。
当她终于踏上甲板时,船已经靠岸了,这里还是热,但空气却是干燥的。眼前这座陌生的城市,临海,就叫做海城,繁华似锦,歌舞升平。她不禁回头看向那条送她至此的大江,宽广平阔,怎样望也望不了尽头,她已经离家很远很远了。
易婉莹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那是一个泥沼,让她无法自拔,直到头上的帽子被风吹落才回过神来,却来不及反应,只得眼睁睁的看那抹白跌进浑黄的江水中,被吞噬,消失。
许越峰正是此时找到了易婉莹。他停在不远处,看那个穿着白色长摆洋装的女子,裙脚飞扬。本被梳得规整的卷发此时蓬松而凌乱,有几缕青丝贴在了脸上,颈间,纷纷扰扰。她画着时下新式女子最爱的细眉,此时微微蹙起,略显丰厚的红唇半张着,手伸到了铁栏外,仿佛想抓住什么,可分明没来得及。一脸的懊恼。
他很久未见她这种狼狈的样子,不禁笑起来。易婉莹一直觉得他的笑极为好看。黑眸微合,直挺的鼻子皱起细细的纹路,唇薄,此时嘴角弯起一段弧,发出低低的笑声,神情温柔。
易婉莹听到声音,直觉是他,收回手将脸上的头发撩到了耳后,珍珠耳环便露了出来,左右微晃着,不停。她转过身面对他,头微微低着,双眼盯着甲板,并不瞧他,自恼道:[怎么办?你才送我的帽子,便被我弄丢了,诶,我真是.....]声音竟越发的小了下去。
许越峰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自责,倒有些撒娇的意味了。于是笑得更是欢畅。真是欢畅。露出了一口白牙,隐约还能瞧见酒窝的痕迹,他轻咳两声,忍住笑,走过去将她的头发拢在一起,修长的手指插进乌黑的发中,一下下,慢慢地梳下去。
另有旁人不住地往这边看,笑得暧昧。易婉莹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我自己弄吧。]许越峰到不坚持,抽出手:{这里风大,回屋去吧} 他牵起她的手。扬了扬眉,有些担心地问:[你的手心怎么有汗?]没等她回答,由径自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未发现异样,放下心来,拿出手帕将她的手心轻轻擦干,才又拉了她回屋去。
他俩并不在同一间房,他在她的隔壁,并不急着告别,亦没有进屋的意思,只是在她门口看她走进房里,绅士地替她关上门,这才离去。
易婉莹松了一口气,觉得脸颊有些发热,想必是红了。许越峰总是温柔绅士的,即便是性格别扭如她,遇到他也只得脸红。面对他,她想,少有女人是不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