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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6.爱我,并且毁灭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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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莫子恒踹着陆铭的屁股把他赶到台上去唱歌,下头不少人是为了他来的,都举着右手吹口哨喊他名字,陆铭突然觉得害羞,低着头吃吃的笑,一边慢吞吞调音一边跟下面的女客人调侃,说姐姐你可又变漂亮了。
选了一首蓝调,陆铭稍微改编了些,用吉他也弹出很不一样的感觉。一曲唱罢下面喊着再唱一曲,陆铭卖乖地摇摇头,说:“我姐姐来了,过会再来唱。”下头有人开玩笑地说:“你姐姐那么多,是哪一个姐姐啊?”
莫谦在一边看好戏似的吼着:“亲姐!”,众人都笑了,随即音响响起慢摇,酒吧气氛一点即燃。陆铭提着吉他跳下舞台,朝着马霓招手,后者坐在吧台喝一杯鸡尾酒。
陆铭一边喊“霓霓姐”一边靠过去,无视了莫谦和莫子恒犯呕的表情,搂着马霓的胳膊说姐姐你可又变漂亮了,马霓伸出手掌推开陆铭的脑袋,嘴角却挂着笑,手指勾着陆铭的下巴说:“哟,我弟弟也变帅了,被哪个姑娘滋养的?”
“哎!霓霓姐我可纯洁了,我才大学生呢!我脸红一个给你看!”
马霓呵呵笑,不再和这个表弟斗嘴,本来就是想要来喝点酒放松一下,史壹正忙着,和这几个家伙瞎扯瞎掰也蛮有趣,目光绕了一圈之后在莫子恒身上停下,见他正看着一个小姑娘入神,就是恒凡里头的店员。
于是就笑着移过去,也不考虑什么措辞直接就问:“下一个目标?”
莫子恒看得还真挺认真,被这么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很窘迫地抖了抖,表情收拾得很利索,挑着眉头坏笑地说:“钱姐这话怎么那么酸?难不成看出我的好,想要……”
马霓立马不顾形象地咧着嘴掐上莫子恒胳膊上的肉,恶狠狠的, “莫子恒,你要是再敢拿之前的事说事儿,我帮你逃得那些税……哼哼。”
莫子恒很怂地双手握拳求原谅。
要说马霓嘴里说的“之前的事”,也不过就是很早之前陆铭和莫谦撮合过莫子恒和马霓,很简单的理由就是觉得他们两都是表面很神嘴上很毒内心很屌的人,结果事实证明这两个人在一块就像是电池的同极似的,很排斥很排斥。陆铭觉得肯定是他们中有一人性别不太纯净,马霓当下下结论肯定是莫子恒有点娘。
这件事本来就是一出闹剧,莫子恒这时候居然能提出来堵马霓的八卦,马霓脑子一转,很有把握地就认定莫子恒对这个小姑娘很上心,不愿别人去问,是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想去想。
马霓含着笑喝了一口酒,推搡着莫子恒叫他上去唱首歌助兴,莫子恒兴致缺缺,马霓不以为意地端着酒杯走上台,在众人的目光下很悠然地说,大家想不想听恒凡的大帅哥店长唱歌啊。下面自然一片欢呼,莫子恒抽了抽嘴角,看着聚光灯下马霓的眼睛,心里恶狠狠地磨牙。
恒凡在这一条街上算是有名,人人都传,那里头常年驻扎着帅哥美女,要是你是去寻艳遇的,那就是恒凡好了,喏,前面第二家就是,嗯?门口抽烟的?那不是顾客,那是恒凡的店长来着,看吧,性感到死的男人往那一站,你能不去么?
莫子恒在开店早期的确用自己这一身的招牌去拉客,最有效的便是在傍晚时分,人流量最多的时候,在店里搭好舞台和设备,莫子恒站在舞台中央唱歌,一首接着一首。灯光忽明忽灭,莫子恒深刻的眉骨就在灯光下打出阴影,正在盖住厚厚的上唇,下巴上的美人尖也是时隐时现,眼睛偶尔抬起来,焦距很模糊。他的嗓音充满磁性,嘴角偶尔消讥一笑也极有风味。基本上三首结束店里都来了人,还有不断在外头张望的,莫子恒握着话筒说一句“多谢”,挥挥手离开。
简直没有哪个女人能躲开这种致命吸引。
马霓说完那句话之后,台下曾经听过莫子恒唱歌的女人自然兴奋起来,纷纷看向坐在吧台的莫子恒,只见解开领口的扣子,将酒杯里最后的那点酒全部喝进肚子,擦了擦嘴角邪笑着走上舞台,没有什么拖沓。
连陆晚晚都停了手下的动作去看他。
清了清嗓子,手掌握住话筒,露出手背上的筋络,自然而然地对着下面的客人笑了笑,他似乎很擅长这种吸引人的方式。
聚光灯打在了莫子恒的身上,从内心底处散发出灼热感,随着音乐开口,低沉的声线配上独特神秘的歌词,整个Bar立马沉浸在一个暗黑色的空间之中,唯独莫子恒,站在光下,手指锁骨鼻梁,成了光的本身。
看不见下面的人,索性不去看。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就不喜欢这种在舞台上唱歌的感觉,捉摸不到对面的人的表情,这种无力感让莫子恒很烦躁,更何况是在此刻。
因为他知道此刻,台下某个角落,她一定在看自己,注视着自己的哪里呢?眼睛?嘴巴?手?还是身体?是不是像自己一样,在看向她的时候不断幻想她的身体?
呵。
莫子恒闭着眼。
他唱,谁来烧热我眼睛的黑色。
他的确渴了,像一个吸血鬼想吸血了,他就是不可抑制地想要撕扯开那个女孩的衣服看看她是不是白的能烧热自己的一潭死水。
但如果不仅仅是烧热,那又怎么办?
他想起那个夏天,趴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听见那一声巨响,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体会,是□□撞击地面的钝重沉闷,他低头了,他将身体伸出窗外往下看,看见白色的校服白色的百褶裙,身下蔓延出血红的血,渐渐分不清那颜色是红还是黑。
莫子恒失了心,那个死去的女孩,他曾经站在教室后面看着她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他曾坐在公车上看着她站在那里背单词,他曾买过她吃的那根冰棒。
莫子恒在十八岁时喜欢的女孩,很纯净很漂亮很温柔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孩,死了。
自杀,无法想象她是对这个世界有多么憎恨以至于选择了这种死法,只能下地狱的死法。
莫子恒低了头,于是他永远不想抬起来。
我眼睛里的黑色是谁给我的?烧热之后只会更加烫人吧。
想要催眠么?逃不掉的话就把自己献给我。
害怕?嘘,不要怕,看着我的双眼,不要怕。
我会让你跌入深不见底的快乐,
永远都忘不了我的这双眼,这双已经不再相信世间美好纯洁的事物的,双眼。
黑色的瞳孔,看见的一切都是黑色。
台下的人疯了,因为快乐;莫子恒疯了,因为他早就认清了自己的变态与失常,在真实和虚幻中来回行走,总有一天会把刀尖对着自己。
音乐停了,尖叫还在继续,从舞台边伸出许多白皙纤细的手腕,莫子恒离开话筒架,弯腰握住其中一只,凑在嘴边亲吻了上去,顿时沸腾。他再次走回话筒前,示意大家安静些,灯光还是聚在他的身上,但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热度,他前一秒是抱头躲避现实的脆弱小孩,后一秒已经变成了全身发光嘴角噙着邪笑的花花公子。
他说:“今晚酒水免费,狂欢吧!”
火焰更热了。
莫谦在台下张了张嘴,呵呵笑着说,这小子疯了。
莫子恒从舞台侧面跳了下来,眼神扫到角落里握着空酒瓶的陆晚晚,看了一秒就移开。
纯洁的姑娘啊,千万不要靠近我。
酒吧似乎在一首歌的时间里,就变了个模样,喧闹,狂野,放荡,就像一个舞女。
陆铭觉得吵,却又是要说些什么的,只能拉着马霓的胳膊大喊着,霓霓姐你帮我跟我爸说说,他非逼着我去考研!
马霓摇摇食指,“要我去说,那也是劝他赶紧逼你去考研。”
“啧,霓霓姐你不能这样!你知道研究生多么苦逼么!你知道女研究生多么恐怖么!你忍心么!”
马霓只是浅浅笑着,把酒杯放在吧台,冲着从舞台上走下来的一脸欲望的莫子恒说:“莫大老板,明年我和恒凡能不能合作,就看我这表弟愿不愿意乖乖回去念书了。”
莫子恒当下就拉着陆铭的手,紧紧塞进了马霓的手中。
“陆铭,你好好做人。”
留下一句话,大家都笑趴了,只有陆铭,一脸震惊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般。
十一点,舞池还是火热。
莫子恒僵着脖子看舞池里的美女,却总是被人群后那总是低着头做事的陆晚晚吸引过去,他狠狠皱着眉点燃一支烟,莫谦在旁边吹口哨说,你要是喜欢人家,为什么不敢去追。莫子恒瞪着眼很凶地看莫谦,莫谦耸耸肩。
“你装也没用,你小子小时候喜欢的那些姑娘,哪一个不是我鹿爷火眼金睛看出来的。”
“我可不喜欢她,傻逼一个。”
“你是不喜欢她,这不才几天嘛,”莫谦严肃了几秒,又荡开笑意,“不过你这几天有没有想着她撸管?”
莫子恒语气愈发不善,眉头蹙在一起显得五官更加残酷,“妈的,莫谦我跟你说,你丫别没事找事。”
“莫子恒,我不是没事找事,我只是对你比较残忍而已。”
莫子恒抬头看着莫谦,看到他的表情在绚烂灯光下,很熟悉。
这不是第一次。莫谦对于莫子恒的残忍,不是第一次。
就在八年前莫子恒首次尝到失去的滋味的时候,莫谦很残忍地告诉他这种失去其实一文不值。
不知从哪来的消息,那是的莫谦还只是莫谦,穿着卡通T恤,头发毛毛糙糙堆在脑袋上,穿着钉子鞋刚从足球场上跑回来,他气喘吁吁地说:“传言是真的,她死的时候,肚子里有个孩子。”
“怀孕,被包养你懂么,她是出去卖的,莫子恒。”
“什么清纯什么美好,她没你想的那么好。”
那个女孩不认识莫子恒,莫子恒却好像从头到脚,里里外外认识了她一遍,她的小习惯他都记得,笑起来的时候嘴边脸颊有个酒窝,她手臂内侧有个痔,她爱在想问题时抿着嘴,她穿白色长裙粉色长裙,马尾或者披肩,他知道一切。
只是他不知道,她用着自己了解的一切,去做另外一个自己。
卖肉,贱人。
去死吧,活该。
莫子恒在某个时刻觉得,自己憎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