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图》凌若尘

1、楔子

　　金灿灿的阳光还没来得及完全露出头来，这座沿海小镇宁海镇上的人家刚刚升起午间炊烟，年轻的媳妇背着咿咿呀呀的幼子，满巷子寻找顽皮疯跑的小儿。一条条安静幽深的巷子，因着这细碎的人间烟火的声音，变得宁静而又祥和。
　　这样的画面，使人很难想象，这座东鄞与北梁接壤的海边州府涂州，在这宁海镇的另一头，最靠北方的咸宁镇，五万北梁军队正在奋力地妄图从海上撕开一道口，自涂州长驱直入东鄞。涂州五千驻军将士已经跟十倍军力的北梁人激战了半月有余，渐渐不支，帝京的消息在这边境小镇显得极端闭塞，没有后援，没有粮草，没有圣旨，朝廷甚至连监军也未曾委派。
　　然而，前方的咸宁再艰难，远处的宁海却还未曾遭受战火，依然平静安详，一片太平盛景。
　　媳妇刚刚牵到孩子的小手，嗔怪着向自家走着，灶上的汤还没来得及盛到碗里，一串带着海水气息的马蹄声浩荡而来，似是踏破了这座小镇最后的宁静。不到一百人的队伍，在路上疾奔却尽然有序，并未造成拥挤，后面跑步行军的士卒还一边大喊着：“观风使来报，五日内暴风雨将至，宁海各家壮丁均往海边堆筑沙堤！观风使来报，五日内暴风雨将至，宁海各家壮丁均往海边堆筑沙堤！观风使来报，五日内暴风雨将至，宁海各家壮丁均往海边堆筑沙堤！”
　　路上围观的百姓听闻这一叠叠的喊声，顿时炸开了锅。街边的茶摊上，书童打扮的男丁侍立在侧，为座上大腹便便精神十足的老人续了茶水：“大人，我们涂州多少年没有过暴风雨了，这消息是真是假？这群军爷是什么人啊？”
　　老人凝视着为首两人的衣冠服饰，两条肉虫似的眉毛拧作一团，自言自语：“一点消息都没有，刚进来就这样猖狂，前方的战事不利啊。”
　　“老大人您说什么？”小书童没听清，又追问了一句。老人却并未理睬他，看着那队伍渐渐近到眼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站起来喊道：“老夫乃涂州州牧，奉刺史大人之命到此安驻，二位并非涂州人氏，敢问尊号！”
　　众人这才从议论中回过神来，一些有见识的年轻人果然发现，为首的两个男子，一个穿着普通甲胄，一个穿着似是官服一类，却都不是惯见的涂州官员的服饰。
　　听得老州牧的喊声，穿甲胄的男子似是缓了缓，便又催动马匹头也不回地喊道：“靖安军，萧护！”旁边的官服男子瞧着更年长几岁，也高声喊道：“北庭都护府，霍恩！”
　　一队人马渐渐远去，兵卒的喊声也渐渐低到再也听不清，老州牧却久久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旁边的小书童再一次出声提醒：“州牧大人，这群人......”
　　州牧这才回过神来，一边向临时的官邸疾走，一边厉声道：“快去驿站牵马！着一队人速速往刺史府报信！”见街边有文房四宝的摊子，这位心宽体胖的老大人愣是在急行中刹下脚步，写下一张信件交给小书童：“阿岳，此军情十万火急，你带着它跟先前的一队人马，务必亲手交到刺史手中，此外，这信件除了我与刺史，不得有第三人私自拆阅，包括你！”
　　老人目送阿岳远去，脸上的愁容更甚，“也不知道章将军还能撑几天，靖安军同北庭都护府的人何时到的涂州？奇怪，太奇怪了......”
　　而另一边，萧护与霍恩奔至郊外饮马驻扎，萧护把缰绳递给随从，同霍恩笑道：“怎么样霍大人，吃了这几天海味，可还习惯？”
　　霍恩听见“海味”二字，挑了挑眉毛，“不过是果腹的吃食而已，萧将军能惯，霍某自然也能惯。”
　　萧护自然看见霍恩不自然的神色，“哈哈哈，借兵一事，是萧某鲁莽。霍大人亦不必耿耿于怀，等靖安军成大业之日，少主定会重重酬谢北庭！”
　　“萧将军对靖安军很有信心？不如跟霍某打个赌，三年之内，许将军能否在东鄞称帝？”
　　“霍大人想赌什么？”
　　“不伤两方和气，不涉城池之争，只赌日后一个方便，如何？”
　　“霍大人能做这个主？”
　　“不能做主霍某又何必费这个口舌。”
　　“好！三年为期，萧某同你赌！”
　　此时，是东鄞乾元四十三年。旭帝荒淫无度，宠信奸佞，虽有忠臣力挽狂澜，终未能挽大厦于将倾。
　　此时，通政院枢密使领卫将军萧护带领的靖安军同北庭都护府的援军一同襄助涂州守将守住东鄞，并将北梁军队半数歼灭，其余退入北梁，被一路赶至通海对岸，并承诺永不侵扰东鄞边境。萧护有功，右迁至正卫将军。
　　然而，涂州战事平定，卫将军萧护返京，却最终驻扎于都城建阳之外的宣州，三度抗旨，拒不入京。一时间，天下哗然。
　　乾元四十五年九月，旭帝病重，朝政皆由佞信把持，以丞相为首的股肱重臣皆被控于府中。
　　十月，靖安军以勤王之名攻入建阳，直取宫城。朝中佞信见大势已去，破釜沉舟兴起宫变，欲挟旭帝及皇子。当晚，四位皇子不忍受奸佞胁迫，全数自尽。靖安军赶至皇城，与叛军交战三天三夜，宫城之中血流成河，方平息叛乱。
　　四十六年二月，故怀晋太子谋逆案平反，册立故太子遗孤，皇太孙昭列为储君。同年四月十七，旭帝驾崩，储君即位，帝号“煜”，改年号文景，以乾元四十七年为文景元年。
　　文景二年，卫将军萧护右迁至大将军，上谕敕造大将军府。这位二十三岁的少年将军，自此成为东鄞武官之首。
　　而这中洲四国，东鄞，西平，南章，北梁，才刚刚开始编织一张合纵连横的网，王侯将相，江湖英豪，堂堂须眉，烈烈巾帼，就在其中以韬略风采尽情挥墨，书写属于这片土地的春秋史书。

作者有话说

　　新文开张，日更半章，周末不定，欢迎玩耍。【附】可能会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