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仇，公子勿近》苏九询

3、尘世万里锦绣江山（叁）

　　他身体僵硬起来，慢慢回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身着锦绣华服，眼角用丹砂勾勒，潋滟的凤眼蕴着满满的疼爱。一头青丝盘在脑后，镶了翡翠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响起清脆的声音。她伸出涂了蔻丹的柔荑，嘴角勾起：“来，翎儿，到我这儿来。”
　　此时，那阵香气愈发的强烈。辛辣的异香试图麻痹任九紧张的神经。他紧握的双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目眦欲裂。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匕首，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恬然笑着的女子。他揽住她，任凭她尖锐的指尖陷入脖子间脆弱的皮肤，手一动，锋利的刀尖刺入血肉，柔软被撕裂的声音在耳边放大，掌心的皮肤感受到鲜血的烫意。匕首慢慢深入，任九听见女子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是笑意，似乎是仇恨的诅咒。他一松手，女子失去了支撑，掉在布满枯叶的地上，容颜逐渐凋敝，慢慢化成了一具萎缩的枯尸。
　　“当！”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震醒了任九迷蒙的思绪。他扶住身边的树干，尖锐的突起刺入掌心，流下殷红的鲜血。
　　周围的景色开始扭曲，水雾也渐渐散去，他血红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明。他看了看掌心，没有一丝伤痕。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白发老人，嘴角扯起一个勉强的微笑：“师傅，我成功了。”
　　老人虚弱地咳了咳，摆了摆手，欣慰地笑了一笑：“你终于能放下过去，从今以后，你行事再没有顾虑。只是，这种迷惑人心智的阵法极其阴毒，对布阵人的损伤极大，而且，若是入阵人没有足够坚强的心智，就会陷入阵中，永远都回不来。”
　　任九看着对面弓着腰咳嗽的老人，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之意。他直直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白翎承受师傅教诲之恩，铭记五内，待我事成，必迎为国师，享万人之上之荣光！”
　　老人翻了翻眼皮，坐在檀木椅上，抿了口清茶，眯了眯眼，哼了一声：“我当年在楚国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只要这个地位，我早有了。若不是离茂生那个老贱人，我何苦落得如此下场！我当年可是你父王的拜把兄弟，你父王爱带兵打仗，我就是他的贤内助，随意几颗小石子就困住对方十万大军！可惜啊，卸甲归田之后，朝廷中的事儿，我就没有再关心过，没想到……唉，不说了。”
　　老人眼里泛起了泪花，他用袖子揩了揩眼，瞅了瞅眼角抽搐的任九，骄傲的内心有了点不爽：这小子，怕是不相信老子的话。他清了清喉咙，玩味地看了看任九：“你小子面皮还不错，我家姑娘看上你，就赖定你啦！”
　　任九只觉得胸口一闷，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声：“师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老人突然神色一凛，袖口飞快地射出一道白光，大喝一声：“谁！在门外鬼鬼祟祟的！”
　　两个黑影踉踉跄跄跌了进来，后面俨然站着身着粉色衣裳的凌瑶。她笑若春花，径直踩着凌一、凌二走向老人，嘟着嘴扯着老人的袖子：“爹，我也只是刚刚才来，没听多少。”
　　任九迅速地扣紧衣领上的扣子，低垂下视线。
　　凌瑶含着笑看着任九，眼神充满了探究，视线像丝线一样锁紧任九：“九九，我刚刚听你一半话没讲完，你继续说啊。”
　　任九落下一滴冷汗，无奈地看着微仰着头的凌瑶，勾起了一丝笑：“其实，我喜欢男人。”
　　面前的少女和身后的两个布景瞬间僵硬成石块。凌瑶眼眶渐渐红了，一张俏脸瞬间苍白，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捂住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在地上，留下暗色的印迹。她狠力推开任九，踢开门口的两个石块，跑了出门。极力压抑的呜咽声漏出了紧捂的手，任九身体微动，但终究克制住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年轻人的事，我老了，管不动了！”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明日，我便告诉你想要了解的东西。”
　　任九恭敬地鞠了一躬，淡然地离开了。
　　是啊，有些事，是人也奈何不了的。
　　譬如这如画江山，易主也是常有的事，即使再强盛的国家，再坚固的堡垒，也会有漏洞。
　　当年公子扶苏对楚国做过的事，他也会一一偿还给秦国。
　　再加上招魂引，天狼军重返阳间，这逆天之举，哪怕堕入阿鼻地狱，他也要拉着秦国一起陪葬。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公子扶苏，你的死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