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妖師》惑白挽酒謝澄歌

10、妖師·惡之花

　　正是因為這份善意有多麼真心，所以他才不願意讓它消散、死去。
　　與其患得患失，不如狠心粉碎。
　　他們沒有做錯什麼；他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

　　當族人們都收拾好東西，就待族長下令，他們便要離開這片森林去往一個未知的地方。哪里不會有傷害、哪里不會有排擠，他們就可以稍微、稍微安心地住上一段時間。直到再一次重複了之前的事件，他們會離開，再尋找。不斷不斷地尋找著一方能夠停歇、欺騙自己那短暫被稱之為“家鄉”的地方。
　　然而，眾人發現他們的族長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出口處等待他們，反而是一直待在原地，朝著冰牙的方向，不知道已經維持了這個猶如守望的姿勢多久了。
　　族長？有族人上前詢問。
　　凡斯輕輕嗯了一聲。他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對的，是不正常的，但是他隱約覺得那名冰牙三王子殿下會……為他們帶來轉機，帶來希望。可是啊……
　　——可是他的這份信任又是從何而來？毫無根據的去相信別人，這種事情對於凡斯而言，顯得滑稽而又可笑。他早就過了這樣的年紀；亦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過這樣的年紀。
　　緊握了的雙拳，指骨用力到發白，指尖紮得手心微疼，是真的有點疼，凡斯想。他告誡自己，連自己都已經無法相信了，竟然還會去指望別人？他們已經失望過太多太多次了，他們還要再度失望幾次？凡斯明知道這樣等待沒有意義，卻還是——“我們在這裏，在休息一夜。”
　　他想起對方的對著毫無防備的睡臉，想到了對方對自己悉心照顧的舉動，想著對方小心護送自己回來……反正也就只有一夜而已。
　　亞那，我給你一個星夜的時間，來證明我對你信任。
　　夕陽的餘暉漸隱，星子爬上夜幕。凡斯始終帶著笑意看向亞那離去的方向。那抹笑，帶著疲憊與無力。
　　——沒有關係的，反正，我已經習慣了。
　　所以，就算失望，他也不會再傷心了。
　　晨曦的光將星子擁抱，溫柔地哄著它們陷入安睡。當亞那再度出現在凡斯面前，是在凡斯已經打算要離開的時候。“凡斯——！”
　　亞那急匆匆地一路飛奔過來，甚至忘記在冰牙領地內，他本來是可以用移送陣自由來去的。凡斯看見亞那手上拿著一卷軸，那是之前他們協商的條約。“你……”你真的……
　　“凡、凡斯……我、我……”看著上氣不接下氣，拼命喘著氣的三王子殿下，凡斯沒有去拍撫對方的後背，也沒有說出道謝的話。他只是冷冷地轉過身，背對著亞那，然後對他的族人說，你們去前頭等我，我稍後再過去。
　　眾人不明白他們的族長是和這名冰牙的王子殿下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他們也遵從了族長的命令。他們知道這名族長雖然年輕，但是力量強大，是足夠庇佑他們的人。
　　“……凡斯？”亞那不解地看著凡斯，為什麼要讓他的族人們離開？自己不是已經回來了嗎？“凡斯，我已經和父兄們商量了，他們同意——”
　　“亞那。”
　　“嗯？”
　　“——謝謝你。”
　　“凡、斯……？”
　　亞那看著從剛才起就一直背對著自己的人，腦中的疑惑已經快要迫使他的情緒失控，不過還是被他鎮定下來。“謝謝你。雖然不知道你是用了什麼方式和冰牙的上位者溝通的……不過這樣就可以了。”終於凡斯轉過身來，那是亞那第一次看見凡斯的笑。
　　很好看啊，凡斯應該多笑笑的。
　　“隱藏在蒼穹的微光即使薄弱，卻知曉神明對自己的眷顧，”停頓了一會兒，凡斯帶著幾絲猶豫卻還是伸出手，指點亞那的心間，“僅餘此願，光不老去。”
　　凡斯停在亞那胸口處的指尖，在話語結束後，閃現微光，仿佛應和他的話一樣。亞那沒有去看，他只是一直緊緊盯著凡斯的眼，直直望進那雙透徹的眼底，“為什麼？”
　　——凡斯，你不相信我嗎？
　　——凡斯，我沒有惡意的。
　　——凡斯，我可以……
　　凡斯搖搖頭。他對亞那說，三王子殿下，後會、再無期。
　　亞那，請你接受這份祝福，這是我唯一能夠給你的答謝之禮。後會無期，不要再相見了。別讓那些充斥了惡意的流言蜚語攪亂了冰牙的和平和寧靜。

　　直到凡斯的身影淡出了自己的視線，亞那仍舊佇立在原地，沒有離開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因為慌忙過來，夜風吹亂了他的衣衫，晨露弄濕了他的銀髮。而他手中一直緊握著的卷軸卻突然墜落在地。他說，凡斯……
　　凡斯，你雖信了我，但卻不願接受這份信任。
　　凡斯，冰牙並不懼怕惡意，精靈更不是無理的族群。
　　凡斯，我想和你做朋友，真心的。
　　陽光刺痛了茫然的眼，沒有任何徵兆，那雙眼就這麼怔怔地落下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