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的思念》燕过无声

11、第 11 章

　　接下来的几天，妈妈看到我，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也想跟妈妈说声对不起，可是，最后，是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今天，20年前我和阿荣相遇的日子了，一大早，我就和宝儿一起到了游艇上去等候，临走的时候，我发现妈妈在窗户那里看着我们，我心里一动，我这样近乎疯狂地找阿荣，到底是不是对的？
　　阿荣今天会来吗？16年了，阿荣会变成什么样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挠着我。但我又不敢去想，我怕，怕16年来的希望，会在今天彻底破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在游艇上的房间里等着，等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可是，一直没有动静。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阿荣还没有出现，我感觉我的希望只不过是一堆泡沫，正在一点一点地破碎。
　　有脚步声了，是妈妈的。
　　“明仔！吃饭了吗？”
　　“吃了！”
　　妈妈在我身边坐下，从来没有试过和妈妈之间的气氛会如此尴尬，两个人都是心事重重，都没有说话。
　　“妈妈”终于，我打破了沉默，“那天晚上，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妈妈没放在心上。况且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想找回你的养父而已。而且，有些事情我该早些告诉你的。”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妈妈。
　　“当年，我匆匆把你送出国外，确实是因为六姐告诉了我阿荣去学校偷偷看你，当时，我真的很怕，真的怕他会反悔，会带走你。”
　　“反悔？”
　　“当年，我知道了你是我的儿子，很高兴，很也很矛盾，一直犹豫着要不要领回你，领回你，会使我们母子团聚，但，会拆散你和阿荣。而且，当时我听说，阿荣也在想办法不让你离开他。可是，有一天，他约我到出去，说有事跟我说。在那天，他告诉我，他已经决定了，把你还给我，他说‘四年前，你扔下她，就有理由的，可是四年后，你如果再丢下他，那你就是没人性’。当时，我完全傻了，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说，你不能没有母亲，而且，你也应该有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我可以想象当时他做这个决定的艰难，这么一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也流泪了。”
　　我的心里酸酸的，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那您为什么不许他来看我？”
　　“我没有不许。但他不想再来打挠你的生活。”
　　“您没有不许，那为什么后来还是这样做了？”
　　“当我带你走的时候，我当时在想，我不能阻断你和他之间的联系，我要让他常常来看你。可是，当每到了晚上，你都哭闹着要找阿荣的时候，我很害怕，因为我知道，你跟他的感觉远胜于我，我怕你迟早有一天会回到他身边的。”
　　“可是，您并没有阻止我找他？”
　　“是，后来你懂事了，虽然不再哭闹了，可是，我知道，对阿荣的思念却是与日俱增。特别是这次，看着你近乎疯狂地找着他，我开始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妈妈说不下去了，只是低头着，象个做错的孩子。
　　“妈妈”我轻轻地搂着她：“您没错，您爱我，您也是个好妈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举动会这么伤您的心。妈妈，现在，您愿意跟我一起在这里等着阿荣的出现吗？”
　　妈妈抬起了头，满眼的欣喜，“好，说实话，我也想见见他了。”
　　在旁边看了好久的宝儿这时候才绽开了笑颜：“好了，今天可以大团圆了。不过Unty ,你也真是，要是当年你嫁给阿荣，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嘛！”
　　“你这孩子，居然拿Unty开心！”妈妈嗔怪着她。
　　我看着她们，笑得开心，可是也有更多的担忧，阿荣，今天会来吗？
　　快十点了，他还没有出现。我们三个虽然都没说起，但，大家心里浮现的，都是失望。
　　“明仔！”有人进来了！
　　“龙sir！”我们三个望着来人，一起叫了出来。
　　龙sir摸摸头：“怎么了？怎么全都是这表情？”
　　我们三个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但笑过后，我的表情变得很落寞：“龙sir，阿荣没来，他不要我了！”
　　“傻孩子，谁告诉你他不要你的。他如果不要你了，怎么还会叫我过来呢？”
　　“阿荣叫你过来的！”这次，我们三个的声音比刚才更大。
　　“阿荣他本人呢？他会过来吗？”
　　“嗯，他本人现在不在香港，可是，你们的寻人启事都做到互联网上了，所以。他寄了封信回来，叫我转交给你！”
　　半信半疑地接过信，信上的地址显示，信是从地球的另一端寄过来的。拆开信，首先掉出来的是一张照片，“阿荣！”我惊呼。照片应该是阿荣的近照了，他的样子跟记忆中，根本就没有变化，照片中，他笑得很开心。看到照片，我的眼睛已经模糊了，迫及不及待地展开信：
　　“明仔：
　　从互联网上看到了你登的启事，又从龙sir那里得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寻找我，很高兴，也很欣慰。
　　你现在是格林威治大学的大学生了吧，想不到，我没完成的事情，你却完成了。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16年来，我也想过无数次与你重逢的场面，可是，真的到了有机会重逢的时候，却又怕了，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近情情怯吧。
　　这么多年，你可能会问，为什么我都没去看你。我去看过的，不过是偷偷站在学校外看的你，看到你生活得开心，我也感到满足了。当那天我在学校没看到你，一打听，你已经到国外去了，当时，一下子真的很伤心，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失去你了。但，也经过那次，我决心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这十几年来，我的足迹可真的是走遍了各大洲了，现在我在地球的另一端真的找到了自己想到的生活，而同时又知道，我并没有失去你，心里的高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16年来，我总觉得有很多的话要跟你说，可真正拿起笔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管怎样，明仔，感谢你，感谢你在我最失意的时候出现，当时的我，情形跟当时你妈妈的情形差不多，真的是万念俱灰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你出现了，你让我认识到了什么是责任。而且，你给我了四年快乐的时光，给了我一段最珍贵最美好的记忆，最重要的是，你让我知道了，我虽然在地球的这一端，但在香港，在我的故乡，有一份永远的牵挂。
　　明仔，听话，不要来找我，好好的生活，好好照顾妈妈。在中国有句古话，叫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心里有一份永远的挂念，这已经足够了。也不要问我什么时候可以重逢，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我自己还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20年前，你的突然出现，已经吓了我一跳了，20年后，你不能再吓我一跳了，老人家了，心脏受不了的。而且，要吓，也该让我来吓你一跳了。
　　明仔，写信的时候，我这边正是晚上，通过望远镜看到的又是满天的星星，当然，最亮的还是那颗臭屁星。有星星就是有希望，不是吗？不要再沉迷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了，人这一生，总是得往前看的。最后，用《基督山伯爵》中的一句话来结束这封信吧：
　　“人生所有的智慧都包含在这两个词当中：等待与希望！”
　　“ 阿荣”
　　看完了信，我只感觉鼻子里酸酸的，我把信递给妈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独自走到甲板上，去看那满天的繁星。
　　“明仔，”妈妈和龙sir、宝儿都出来了。
　　“明仔，别这样，至少你知道阿荣现在过得很好，那你也应该替他高兴啊。”龙sir劝我。
　　“可是，我还是没见到他。”
　　“明仔，”妈妈把手搭到我的肩上“给他一点时间，总有相见的一天的。”
　　“16年了，还不够啊！”
　　“明仔，你看！臭屁星！”顺着宝儿的手指，真的，那颗星星是天空中最亮的。
　　“明仔，那是阿荣的眼睛，通过星星，他一直在看着你呢！”
　　宝儿把信和照片重新递到我的手上：“阿荣不是说了吗，人生所有的智慧都包含在这两个词当中：等待与希望。”
　　晚上的海风很凉，就是这凉凉的海风吹开了我的眉头，吹散了我的忧郁。我相信，我和阿荣总有一天会重逢的，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了。因为人生所有的智慧都包含在这两个词当中：等待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