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于谋》Ameko随

6、第六章

　　澈身后的,是看不尽头的树林。
　　从身旁一直蔓延到天边的绿色。
　　越是尽头，越是接近天的颜色，于是开始分不清。
　　到底我站在天上，还是地下。
　　又或者天地早已消失，我们不过是紧紧抓住了这世界的碎片。
　　没有风，可是身旁的树却发出沙沙的响声。

　　人类总是说，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
　　只是，记忆这东西并不可靠。
　　一定有一天会把从前都忘记吧。
　　所以，我只想知道结果，死后的结果。
　　像是着了魔似的，脚不听使唤，走到了澈的面前。
　　澈哭了：“我不能杀姐姐...”
　　“不要哭。杀掉我之后，我便永远活在你心里。”
　　“不要！我不想姐姐死掉！”
　　见澈并不行动，我拉住澈的手。
　　此刻，仿佛身体不存在了，只剩下大脑。
　　它告诉我，拉住澈的手，让她使我知道结果。
　　什么都看不到，恍惚之见看到了曾经。
　　那个瞬间，很熟悉，仿佛曾经经历过这一切。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举起澈手的那一刻。
　　阳光反射在澈手中的匕首。
　　于是我清楚的看到澈紫色眼睛流下透明的水滴。
　　内心骚动着。
　　结果就在眼前，不论好坏。
　　然而熟悉的味道却在这时出现。
　　暖乎乎的液体滴到了我脸上。
　　思路也变的清晰起来，于是看到挡在匕首前的盟。
　　一惊。
　　九天并没有离去，只是眼前的澈已经蹲在地上埋头哭了起来。
　　盟看了看我，从替我挡了一刀的手上抽出匕首。
　　匕首仿佛失去了重量，如同羽毛一样被丢到地上。
　　伴着阳光。
　　九天走了过来，微笑的看着盟：“怎么今天这么好心管别人的事？”
　　盟转过身去，银色的头发格外刺眼。
　　“只是看到拉住别人的手杀自己，好奇而已。”
　　于是我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以前村子里还有人坐到打水的木桶里，然后把自己丢到井里呢。
　　想比之下，我用的是更正常的方式。
　　九天突然向我走过来：“她是龙王命令杀掉的人。”
　　“别开玩笑了，龙王怎么可能管人间的琐事。”盟说道。
　　“琐事是吗？”九天又笑了。
　　为什么九天不告诉盟我的身份呢？我想着。
　　“不愧是盟兄，的确，这不是龙王的命令，澈面见的不过是我施法变出的龙王。”
　　盟转过来看着我：“我们以前见过吧？”
　　“是啊，在你府上某人的葬礼见过。”我回答道。
　　“九天，我要把她带走，有些事想问她。”盟是这样对九天说的。
　　于是我迷惑了，这样做是为了救我还是再次杀掉我。
　　九天并没有反对。
　　于是盟走到我身边：“跟我走吧。”
　　没有理由拒绝对吧。
　　转过身，九天身边的澈已经不见了。
　　九天身上的鳞片，今天特别显眼。

　　树根的缝隙长出来纯白的蒲公英，和这个绿色的天地一点都不搭调。
　　跟在盟的身后，我期待着吹来一阵风。
　　至少要有能够吹散蒲公英的力量，这样的话。
　　我或许就能从风中感受到一点盟的温暖吧。
　　还有吹散 过去。

　　走在后面，看不到盟的表情，他也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我猜想，如果我中途溜掉的话，他也不会注意到吧。
　　可是还是紧跟着他的步伐，没有理由的。
　　身旁的景色在改变，只是不能看清。
　　慢慢的，周遭的一切变成流水，从我眼前流过。
　　脚下的土地也变得那么的不牢靠，仿佛下一瞬间就能掉下悬崖。
　　突然风中传来花香，淡淡的，很熟悉的味道。
　　对，是和我尸体融合在一起的芦花香。
　　几天不见，这里的芦花竟长高许多。
　　盟并不带我去墓碑那里，只是站在芦花群的边沿。
　　“我们以前一定见过面吧？”盟看着平静的湖面。
　　“我不是说过了吗，在葬礼上。”
　　“我是说那之前！”盟突然转过身来，表情严厉，眉语间尽是焦躁不安。
　　第一次见到盟这种表情，突然很想逗一逗他：“我是仙子，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哦。”
　　盟愣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其实我是你祖母转世。”看到他这个样子，越发想逗下去。
　　这次轮到盟笑了：“我祖母是仙人，你也是么？”
　　“啊？”
　　“我是仙人的子孙。”盟微笑的回答。
　　芦苇开始跳起舞来，太阳也从云后露了出来。
　　刺眼的眼光，还有盟银色的头发。
　　时间仿佛倒转，回到我们还是无忧无滤的童年。
　　回到那个我们一起赶集，吵着要同一串糖葫芦的日子。
　　我一定是精神错乱了。

　　盟见我并不说话，微笑的脸定格了。
　　“所以，你是谁呢？”
　　好讨厌自己的性格，什么都藏不住似的。
　　“她...”
　　“什么？”
　　“我...”有一种眼泪快要夺筐而出的感觉。
　　要说吗？
　　说我就是随随？
　　可惜随随早已不存在，在你的剑离开剑鞘的那瞬间。
　　人是懦弱的，然而世上总有可逃避之法。
　　突然想起母亲当年教我识字时总爱说诗的片段。
　　“箫湘江水箫湘曲，烟雨风尘烟雨笛。望穿秋水思伊人，洞庭碧波无边际。唯叹人间离别苦，无

　　语宁噎对天泣。”
　　母亲说到这句诗的时候，总是湿掉眼眶。
　　大概诗的另一端，连接着父亲吧。
　　那么，想要延续母亲的思念。
　　我。

　　“我是箫湘。”
　　“箫湘？”
　　“恩。”
　　盟站直了身体，微风穿过大片的芦苇花地，穿过盟随风起摆的头发。
　　箫湘是个陌生的名字，却已经决定以后我的人生。
　　盟吸了一口气：“箫湘是吧。”
　　“你呢？”
　　他的名字，早已在心中酝酿了千万次，只是此时，想听他说。
　　盟突然转身走开，因为我是陌生人，没有理由继续闲谈是吗。

　　“把日月装在一起的字。”
　　许久，才从空旷的芦花地传穿来。
　　垫起脚尖去寻找那个声音，眼前一片飞舞的精灵。
　　视线随着它们一起舞动着，瞬即模糊。

　　原来曾经并不是随着我的离去就消失掉。
　　我所想的，还有我所想要得到的。
　　并没有离我而去。
　　既然还你还能记得我所说过的话，那么。
　　“当时又为什么要拔剑呢！？”
　　对着芦花丛的尽头呐喊着，期待又害怕他听到。
　　对的，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个人在矛盾着。

　　芦花丛高得足以把我淹没。
　　于是静静的躺在芦花从中，希望此刻能被淹没。

　　安静的望着天空。
　　原本宁静的空气突然变得起伏不平。
　　一片片的纸花也飘落到芦花丛中。
　　吹锣打鼓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只是音调诡异。
　　我站起身来，便看到一群人簇拥着很漂亮的轿子走了过来。
　　红色的轿子，在这片白色的土地里，妖艳无比。
　　轿子被抬到离我不远出便停下。
　　轿帘被拉开。
　　里面竟是一个美丽无比的女人。
　　头上插着鲜艳欲滴的玫瑰。
　　如同水一般柔软的薄纱披在肩上，柔软的肌肤隐约可见。
　　虽然脸夹已被浓妆覆盖，可依旧能从她那闪烁的眸子中洞察出光彩。
　　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为她神魂颠倒。
　　可是另我更吃惊的是，旁边坐着的，竟是狐狸哥哥。
　　那个女人注意到我一直盯着狐狸哥哥。
　　于是她把手缓缓的伸到狐狸哥哥面前。
　　啊，这女人，即使是这么微笑的动作，都散发着淡淡的诱惑。
　　狐狸哥哥接住她的说，亲亲的吻了一下。
　　接着十指相扣。
　　女人心满意足的拉着狐狸哥哥，从轿子上走下来。
　　“你以后想到哪里去呢？”
　　真是一个开门见山的女人，只是我不知道她语之何谓。
　　她见我并不搭话，轻轻的笑了笑。
　　这一笑，也是美得百花为之胜开。
　　“以后跟着我如何？”
　　我看了狐狸哥哥一眼，莫非是他有什么主意，毕竟当初也是他带我去见师父的。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女人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
　　“不错，你已经足够吸引那个昏君了。”
　　“什么？”
　　“跟我走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心中突然觉得好累，或许此时，想要尝试走别人为我安排好的道路。
　　这样，未必不是逃避的一种好办法。
　　既然我决定不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份，那么就试着用另一种身份活下去吧。
　　因为活着，才可能有希望。
　　什么希望呢？ 于是我默默的问自己。
　　“你叫什么呢？”
　　“箫湘。”
　　于是，余光洞察到狐狸哥哥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