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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   5.

      忘掉一个人有多难?这我不知道,有的人失恋的时候委实是撕心裂肺,山崩地裂,寻死觅活,可只要熬个几天,又可以生龙活虎策马扬鞭的去寻找下一个真爱,你不能说人家没心没肺,因为人家把这坎儿过去了,这是本事;也有的人看着没什么,顺顺利利娶妻生子,可就是忘不了心头那颗朱砂痣,甚至有一辈子不娶,搭上性命的都有——前车之鉴就比如民国才女林徽因的情感纠葛,你也不能说人家矫情,因为情字最是无理,你可能会全意爱着下一个人,但是会永远为最初的那个人在心里留一个位置,这么长情,也是本事。戒情瘾这种东西,就和戒烟瘾是一个道理,没法儿一下子全戒了,容易要人命,只能想着法子,一点儿点儿,从每天都抽烟,到三五天抽一支,再到一个星期一个月抽一支,慢慢的就不想了。我和周韵结婚之后就开始戒了烟,顺带着把喜欢葛优的心也戒了。周韵挺高兴的,给我买了一堆的糖,叫我想抽烟的时候就吃一块儿,我呢,也就在想葛优的时候就和周韵看看电影——都是她挑的,看个电影都不消停,和我在耳边叨咕什么“自古红蓝出CP,黑白一对儿成夫妻”。时间久了,我感觉我看电影的时候思维模式都理所应当的不正常,原来挺纯洁的兄弟情再从头看一遍就成了断背情了,周韵说,这叫腐眼看人基。
      “其实我在入圈的时候萌的是政斯的。”她低头给儿子冲着奶粉,眉眼间一片安宁,“直到看了你和葛大爷的秦颂才改站政高的。”
      我俩有儿子了,就《太阳照常升起》结尾时那个小娃娃。二度当爹,我觉得我心怎么着也该踏实下来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再说谁也不能老这么浪着。周韵很好,贤惠,活泼,会持家,更重要的是她和葛优身上有一种莫名相像的气质,很温吞的,把我包裹住就能让我安静下来,虽然说不能太一样吧,但我也该心满意足了。至于那个人,我想,能忘就忘,不能忘就打包好了扔在心底,再也不提,等到老的走不动了,再小心翼翼的从百宝阁里捧出来,给孙子孙女讲,爷爷我年轻的时候爱过一个人。他们要是问我,是奶奶么,我就回身看看在厨房里给我做饭的周韵,说,哪儿能跟奶奶比呢?
      我是这么想的,可是架不住,葛优那边不消停啊。
      说这话可能有歧义,像是他过来撩我一样,哪能呢,他那脾气,纯属被人撩了还不自知的傻,哪有多余的心思撩别人。说起来问题其实还是出在我身上,戒过烟的人都知道,戒烟最忌讳的就是断捻儿,戒到一半,忍不住,抽了一颗,前功皆弃,有邪乎的说还有生命危险。同理,断了对人的念想这事儿也是,什么都好,就是别再起那个心思,否则死灰复燃,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倒不是我意志不坚定,实在是事情的发展太过离奇曲折,在我还没到彻底把他忘了那步呢就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事情发生的起因是他莫名其妙的被卷进了一出传销案——说莫名其妙也不恰当,谁叫你不看好了就给人家代言去了呢?不过我不想说他,小刚他们肯定轮番轰炸般的把他教育过了,空袭都没有那么频繁的。我那段时间听说他门儿都不想出,陈道明又去了河南不在家,心想别放在家里憋坏了,就把他叫出来看电影,我的那《太阳照常升起》,不指望他说什么,出来散散心也好。我特意给他准备了桶爆米花,看他在我身旁吃的像一只啮齿类动物,心里也挺开心的。散场的时候陈道明就给他打电话查岗,时间掌握的精准让我怀疑我这师哥是不是雷达探测仪变的,他在那头打听了几句葛优的观影感受,然后话锋一转:“你要没什么事儿来河南吧,我想见你。”
      葛优自然是乐意的啊,当天下午就上了火车,我送去的。说实话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说放下,前段日子也天天躲着,觉得不见就淡了;此时鬼使神差找了个由头见到了,告诉自己就是朋友处着,没别的意思,你还不让做朋友了么?——可把人打了包的往情敌那儿送这事儿也太刺激了些,刺激的我当天晚上在家里翻来覆去的折腾,把儿子弄醒了好几次,最后周韵烦了把我打发到小刚的麻将局上。我悻悻摸了颗红中放到眼前看:“这日子,被老婆赶出来了。”
      他们都笑说姜文儿你也有今天,发威啊,振夫纲啊。偏生小刚叼了颗烟,码着牌,漫不经心的抬眼一瞟我,三千世界尽在眼底的那种胸有成竹,瞟的我是冷汗津津,只好扭头装作喝水才避开。
      情感专家冯小刚同学,我以为他看出什么来了,或是要提点我几句,可他什么都没说,我就在他家打了一宿的麻将,一直到天亮——难为了徐帆不嫌吵,第二天白天还留我们补觉。一觉睡过去再醒来天又黑了,凑局那俩哥们儿早走了,留我一人继续在客房睡——就这醒来还是被小刚晃醒的:“起来吧,再不起来我还得留你饭。”
      我抹了一下脸,好像还带着口水印子:“你留我饭怎么了,咱俩的交情你不该留我饭么?”
      他话是这么说,但还是留我简单垫了一口。我千恩万谢的吃了饭,开车回去的时候周韵给我打电话:“行了吧?怎么放出去还撒丫子没影了呢?”
      我说:“就回去,正往家赶呢。”刚撂了电话正好路过火车站前的那个广场,一晃的功夫我就看见长椅上坐了个人,颇为眼熟。我降下窗户仔细看了一眼就乐了:“哟,大爷,在这儿发呆啊?”
      他说:“大爷都快成孤寡老人了。”
      我和他逗咳嗽:“哪能呢?只要有我在,大爷你就不能寡。”
      他也乐了,但总给我一种很小心翼翼的易碎的感觉,让我一时也想不起问他不是去河南了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那你给我找个地儿住呗,我没地方去了。”
      我说:“成,上车。”他就搂着那个包上了后座。我在倒车镜里看见了问他:“什么值钱的东西啊,这么护着?”
      他说:“身家性命,闯江湖全靠它。”
      我以为他和我贫,乐呵呵的没当回事儿,也没细想那句“没地方去”是什么意思。寻思着我也没地方放他,周韵还在家等我,我把他安置了不陪着他也不是那么回事儿,陪着他更不是那么回事儿,索性把他拉到我家楼下了。我说了一句葛大爷下车,没动静,回头一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门上睡着了。我嘀咕了一句这次怎么睡的这么快,犹豫着叫了两声没叫醒他,只好下车去扶他。谁知道开了车门这人一点儿重心都没有,身子一歪就栽我怀里了,眉头紧锁着,呼出来的气灼热的喷在我的手背上,我心知不妙,试探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这时周韵又给我打电话:“你走哪儿了?”
      我说:“就在楼下,不过事儿有点麻烦,我碰着葛大爷了,他说没地儿去,我就把他拉回来了,结果半道上烧起来了,我现在才发现。”
      她在那头沉吟了一下:“那你现在还愣着干嘛快送医院啊!”
      她有点紧张,我也不知道这烧是从何而起的,被她的语气一感染,不由得也紧张起来了,车开到医院把他抱出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一直到医生看过了说是感冒,给他打上吊瓶的时候心里才算是沉了下来。四十一度,也够他一受,我想起了他坐在长椅上发呆的样子,要是我没碰到他不知道要冷飕飕的坐到什么时候去,心里就没来由的,空落落的疼。我想怎么回事儿呢,你不是去见陈道明了么?你现在不是应该躺在他床上么?怎么就这么回来了,然后一副孤苦无依的模样倒在我面前,让我推也舍不得,不推又觉得有愧。我总不能真去问陈道明他俩怎么了,只好给小刚打电话:“葛大爷回来了,在医院呢。”
      他特惊讶:“谁?优子?他在医院怎么你陪着啊?!”
      这话说的我又一阵郁闷:“你以为我想陪啊?还不是陈道明拍戏去了,他昨天去探班,我把人送上火车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就刚才,再在火车站遇到,就不行了,烧的人事不省。我这不方便,你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说行,又问了病房号说要过来。我挂了电话,向床上看去,葛优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被我盖的严严实实的,就露了张脸和扎着针的右手,单薄的跟一张纸似的,在无意识中冷一阵热一阵的哆嗦。那药液凉,流到血管儿里冰的他手背上都能看的见隐隐约约的毛细血管,我心疼,把他的手放到自己手里握着,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的手背和手腕,企图能让他暖和一点儿。我看着他,那点儿隐秘的臆想又慢慢回温,那是在我心里埋着的,不知埋了多久的。我把手伸过去,一点点描摹着他的眼角眉梢,明明是熟悉的在黑夜里都能刻画出来的熟悉面相,但亲手触碰到,却让我兴奋的发颤,进而心酸莫名——我只能这样,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才能靠近他,像这样把他捧到手心里,而他也只会在这种无知无觉时候才肯把他的狼狈给我看,说到底,我终究不是他最亲近的人。
      这时病房的门被呼啦一下推开了,我触电一般把手缩回来,轻轻的责备小刚:“怎么不轻点儿啊?把他弄醒了怎么办啊?”
      他探头看了看葛优,又把点滴调的慢了点儿:“他现在这样能醒?还是你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我要继续和他在这件事儿上扯皮就得吵起来,于是我问他:“说正经的,怎么回事儿啊?”
      然后在他要开口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简单明了,一句话概括。”
      他果真只用了一句话:“左小青睡老道床上了。”
      “操!”我握着葛优的手都一紧,忍不住骂了出来。我只是心疼他,千里迢迢赶过去了,看见这么个场景,回来的时候还谁都不乐意说,被我见到的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受了多大打击,才能这么一病不起啊,我现在真恨陈道明,我恨不能放在心尖上一点委屈都不让受的人,就被他这么轻慢,这让我心里一阵阵发苦。
      我在医院里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葛优醒过来,说要回家。我允了,毕竟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给他办出院手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刚扶着他一点点儿把着楼梯扶手下楼,我把手里的东西都递给小刚,转身背起了他。
      他有点别扭:“你干嘛啊?”
      我说:“你病着,我一步也不让你走。”
      他病的沉,趴在我背上又有点想睡,我就把车交给小刚开,自己坐在后面搂着他让他靠着,一路都没放开手。小刚带我们去的是他的一处房子,环境不错,挺适合疗养的。进了屋我们俩把他安顿好了他又说想喝酒,我也依着他了,我就想,既然心气儿不顺,那就少喝点儿,浇浇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没什么想说的,实际上这种情况下以我的立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自己坐了一个单人沙发看着小刚坐地上陪着躺在沙发上的葛优喝酒,聊天,什么不正经的都聊,就是默契的避开了陈道明。小刚这人我太了解了,没碰到真爱呢就把自个儿当情感专家,见天儿的为别人的分分合合排忧解难,现在遇到徐帆了更是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现身说法。他这人又是八卦的祖宗,喜剧大拿,做导演做编剧都排的上号儿的,此刻就算是不提我那师哥,光讲别人的段子就能把葛优逗的一愣一愣的,然后把脸闷在身上裹着的毯子里乐的肩膀发颤。我看着他俩,心里想着的是现在高兴了有什么用呢?你心都不是搁自己手里攥着的,巴巴的塞到别人手里,那还不是他动动指头,你就疼的跟刀绞似的,可这话我没法说。这时候我家周政委来短信,叫我没事儿就先在这儿照顾葛大爷,我说:“你怎么也不怕我跟人跑了啊?”
      她说:“说的像是你想跟人跑我拦得住似的。”
      我和她开玩笑,不自知的就带了半真半假的口气:“那我要是真跑了呢?”
      她回答的漫不经心,也不知道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让你跑。”
      你别犯浑啊姜文,我暗暗的提醒自己,你别犯浑,长点儿心,四张多的人了,老婆孩子都两茬了,要是再发生一回上回的事儿,你自个儿都原谅不了你自个儿。偏生这时候小刚还喝多了,和葛优讲他和徐帆的恋爱史讲到一半,兴从中来自顾自的跑到阳台上给他家徐老师打电话去了,把病人晾在了一边。葛优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笑,足尖从毯子里探出来点了点我的大腿:“你不给周韵报个到啊?”
      这是个极其亲昵的动作,要是平常他断不肯这样不讲分寸的对我,可他今天喝的也有点多,反应不出来有什么不妥。我身体僵了一下,想躲,却躲不开,心里叹了口气伸手覆上他还抵在我腿上的□□脚面,摸了摸是暖的才放下心来,用毯子替他裹好:“不用,她知道我在你这儿,让我这两天没事儿照顾你。”
      他吃吃的笑,向毯子里缩了缩,嘟囔了一声“真大度”,然后又有点儿昏沉沉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把自己挪到他身边,慢慢俯下身,隔着毯子搂住他,轻轻的试探着问他:“师哥不在你身边了,那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他不理我,也有可能是脑子断片根本没听见,只是抬起手中的空酒杯朝着打完电话的小刚一举:“来小刚,干了!”
      小刚被他的情绪一感染,也豪气起来:“干了!”
      他说:“这日子我不过了!”
      小刚也陪他吼:“不过了!”
      说完他就头一歪,趴在沙发上睡了,手里的空杯子落在地板上滴溜溜滚出半个圆儿,停在我脚下。我本来想把他抱回床上好好睡的,可把人揽在怀里才觉得舍不得放手,低头细细端详他在睡梦里才肯给我看的挣扎痛苦的神色,手心贴着他的脸一下又一下摩挲。小刚走到我身边坐下,看着我这个样子,说出的话倒是明白得很,一点儿也看不出醉意:“你没救了。”
      我说:“我糊涂,你让我糊涂吧。”
      他一摊手:“我倒无所谓啊,但只怕周韵那边有所谓的很——不过也是,你对这种事情也没那么在乎。”
      我知道他是真多了,要不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拿这种话来调侃我这几段情史。我本来想回他一句“你比我好,谁还不知道你和你家徐老师是怎么回事儿”,可终究还是忍住了——毕竟人家是在开导你,虽说不靠谱点儿了吧,但也是实心实意的。我不敢看小刚,依旧低了头看葛优安安静静伏在我怀里的侧脸,那下颌的棱角瘦的发尖:“我也说不准该怎么办,按理说我绝对不能做对不起家人的事儿了。可你说,我多喜欢他你不是不知道,不比陈道明少,现在这么个机会摆在我面前了,我要是拼都不拼一下就放了,那能甘心么。”
      他说:“哪儿是不甘心啊——你得悔死。不过兄弟,我和你说,你可真想好了,有些事儿不是糊涂糊涂就说得过去的,非得破釜沉舟不可。一不小心别的还两说,伤了身边的人——”他不堪回首般的摇摇头,“那滋味儿最是要不得的。”
      我问他:“你劝过陈道明这些么?”
      他失笑:“我哪儿劝得住他啊。”
      我说:“你也劝不住我。”
      其实认真想想,小刚压根就用不着去劝陈道明,没必要——人家两个那叫什么啊,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敢与君绝,人家根本就用不着这么瞻前顾后的想,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两个人能过成一个人去。可我呢,我是有本事看上人家,没本事让人家看上我,这么多年好容易瞅了个空子觉得自己有门路了,可那也是我自己觉得,葛优那边怎么想的,还真说不定呢。实际上他怎么想我心里也是门儿清,虽然说很长一段日子,不接陈道明电话不看短信,听不得我们嘴里提他的名字,电视上看到他也是匆匆换了台,可我知道,要是真不在乎了,陈道明就在眼皮底下他都不会抬头看一眼,哪儿用得着这么费劲呢?还是心里有那个人,偏生又要和他赌气较劲,自己为难着自己。他不对我表示什么,我也压根什么都没敢说,一方面是心里真顾虑着周韵那一层,而另一方面,说真的我有时候真想跟陈道明交流一下心得,是不是我俩一遇到和他有关的事儿心里都犯突突,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总觉得怎么都是委屈他,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就这么耗着,耗到了冬雪化成了春雨,耗到了这二位爷终于有眉目要和好了,我也没敢在葛优面前再造次什么。我想,罢了,总之就是命里没有,咬咬牙,趁着这心眼儿还没完全活泛起来,也就死心了。
      我想死心,可是这事情的发展从来不遂人意。为年初雪灾筹款的义演一茬接着一茬,活动多,大多是我和葛优在一起的,没陈道明什么事儿,他这段时间又住在小刚那套房子里,除了过年回了趟老爷子家,其他的时候压根没挪窝。我放心不下他,就时不时的去看看他,有时候还在隔壁房间留个夜,那种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当初我和刘晓庆分手,他来照顾我的时候,只不过这次主人公的身份对了个调,不禁让我感叹历史真是螺旋状的上升。那天前一晚我也是在那儿住的,因为第二天有活动,两个人搭伴儿去也方便。我俩走的早,还是葛优把我叫起来的,早餐也做好了,让我怀疑他昨天晚上压根儿就没睡。北京早晨堵车严重,我俩走到前门大街,路就被堵了,车乌央乌央的跟封了道一样。葛优提议:“绕路吧?来得及么?”
      我点了一颗烟等着:“没事儿,时间早着呢。这什么交通。”这时我眼尖,看见了一个熟人,隔着窗户和他打招呼:“哎他怎么在这儿?”
      那人是个记者,四十多岁的胖子,我这人很少会乐意和记者打交道,甚至有时候说话太厉害,把记者骂哭的都有。但这人我还是真用心交了的,不为别的,就为他在《理发师》的时候帮我说话了,事后还特坦诚的告诉我,甭说谢,这么写就是为了博人眼球,让我脑子一抽就觉得这人仗义。我给他递了根烟,寒暄了几句问他:“你蹲这儿干嘛呢?”
      他惊讶的看我跟看傻子似的,估计是觉得我们真不知道才告诉我们:“你们不知道啊?”得到否定答案后悄声告诉我们:“就昨天晚上,陈道明,就和你们一块儿演戏那个,在左小青家呆了六个小时,不知道干嘛。您说,多大个娱乐新闻呐,这不各家都嗅出腥来了么。”
      我是无所谓,葛优坐在我身旁当时就懵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勾勾的盯着那记者看了一会儿,目光极为瘆人,又转过头来看我。我对他说:“要是想就去看看吧。”
      他慌乱的点点头,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墨镜拿在手里都是抖的。我把手按在了他颤抖的手上安慰他:“去了好好说,要是吵起来了你就给我打电话,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指头,我就把他脑袋拧下来。”
      他还是点点头,下了车就向里面跑过去,我从没见过的心急火燎。那记者靠在我车门上和我扯皮:“葛老师和陈老师......交情这么好?”
      我有点儿心不在焉的回答他:“说过命,也差不多了吧。”实际上我的心早就飞到楼里去了,那记者和我说了一声,就招呼摄像师也向楼里走去,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葛优这人,平时在媒体面前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说,这时候硬闯进去,面对那么多话筒,还对着个陈道明,到底是撑得住撑不住。我这样想着,一直捱到里面的各家记者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我在人群中找到了熟识的那个记者,招呼他问:“里面怎么回事儿?那俩人怎么回事儿了?”
      他神神秘秘的向我一竖大拇指:“牛逼。”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问他他也说你问我做什么,葛优出来你问他多好啊。我心里苦笑,我要是能直接问他还用和你搅合?但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他俩没吵起来吧?”
      他说:“吵?吵什么啊?葛大爷还替陈道明说话呢。要我说还是葛老师敲门顶用,他一冲,那门儿立马就开了,想采访什么都采访到了。下次要是有哪家媒体想采访陈老师,有本事就把葛大爷往前一送......”
      我没心思再听他说什么了,心想这下好了,多好,人家二位同仇敌忾比翼齐飞去了,您说我是等着还是不等着?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抬眼就看见葛优从大门里走了出来,脸色难看的吓人,我一愣,脱口而出:“他打你了?”
      他脸上一片灰败:“没有,你想什么呢。”然后特别麻利的坐进了副驾驶,对我说:“走吧。”
      我小心翼翼的发动汽车,然后偷眼看他:“脸色这么不好。”他说:“谈崩了。”然后就闭上眼睛,执意不肯说话了。我心急,问他怎么就崩了,问了两三次他才肯开口:“没什么,本来就是我配不上他。”
      这话也不是在解释你俩为啥崩了啊,但是我无心去追究那个了,我现在心里只盛得下他着一句话,听着让我难受。我安慰他,哄他:“谁说的,我们葛大爷又居家又听话,给我放在家里养着我都乐意......靠,真不明白我那师哥是怎么想的,葛大爷你别伤心,是咱们不要他了......”
      他很勉强的扯出了个笑给我看,看表情的确是在笑,听声音却像是在哽咽:“再也不想理他了。”不是说给我,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看他这个样子,很简单的沉默了一下,然后在下个路口调了车头:“不去了,回家。”
      他没反对,我就一路把车又开回了小刚的房子。上了楼他坐在沙发上,眼睛没有焦点的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儿才落在我身上:“有烟么?我想抽烟。”
      我已经很久没抽过了,但为了他这句话我还是跑下去买了一盒,拆开,看着他点火,犹豫了一下,自己也点上一根。久违了的尼古丁被我吸到肺里,再蔓延全身,通向四肢百骸,我就在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中清楚的意识到,完了,我真的是彻底前功尽弃了,烟的瘾和他的瘾,我又一次沦陷了。可我得承认,这种沦陷虽然伤身伤心,但是却令我舒服。
      只是他始终不肯接受我。
      他说两个人结束之后不可能做朋友的,我就问他,对陈道明,你怕过你俩反目成仇吗?他就不说话了,好半天才回答我,他值得有人为他莽撞糊涂。其实我从来没和他说过,在09年的年初,我们拍那场《建国大业》的时候,我和他不在一个场地,但和我对戏的,是陈道明。这个是我事先知道的,但我谁也没告诉,直到陈道明开着老爷车,歪歪扭扭压着马路边儿过来的时候,隔着墨镜我都能感觉得到他的惊讶厌恶,要不是那么多人在,只怕他当时就会扭头就走。我扬了扬手里夹着的烟,微笑着向他打招呼:“师哥,你这技术,要是不熟悉熟悉这车,只怕我坐上去就要被你撞死。”
      周围的人善意的哄笑了起来,他暗暗咬牙,也不好发作。直到只有我们两个坐在车里的时候他才问我:“他在哪儿?”
      我俩心照不宣的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我说:“炸北平城呢,估计现在玩儿的挺开心的吧。”
      他几番犹豫,像是不知道该不该向我打听葛优的近况,这种犹豫使他的脸上难得的带了一种窘迫:“他还好么?”
      我说:“还好,你可以放心了。”然后就在心里骂自己犯贱——他还有什么资格“不放心”?你又有什么资格让他不放心?他听了我这句话表情略略有些失望,我就趁机挤兑他:“看师哥这样子,是巴不得葛大爷不好啊。”
      他连忙解释:“不是。”然后又像是下了大决心托付什么一样:“你照顾好他。”
      我说:“不劳师哥嘱咐。”其实我没和他说,葛大爷到现在还惦记着他,有一天晚上被梦魇住,在我的隔壁一直喊“哥”,生生的把我喊醒了去把他晃醒,问他梦见了什么也只是摇摇头,不和我说。我没去想如果是陈道明,他一定会告诉他,我只是想,我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陈道明,只是不想告诉,就这么简单。那场戏我们拍的很闷,就算是正常水平发挥,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讲。只是我再把车开走的时候,偶然在倒车镜里瞥到他站定了看我的身影,很久不曾有别的动作。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我,而是他心里一直都在的那个优子,那个为他吃尽了苦头的优子,那个他不知道怎样去面对的优子,以及那个被他狠狠推开,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有交集的优子。
      我抬眼,最后一次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去,背影在太阳的反光里缠绵的一片明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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