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秦示儿

12、乱世酒家（十二）

　　姜国王宫。

　　“主上，周国离姜国甚远，密探难免有所偏差，公主是主上一手栽培出来的，无论是用毒还是武艺都非常人能及，哪里是他徐垚一介武夫轻而易举就能得逞的。”暗卫跪地在旁。

　　上座之人表情掩在黑幕里，早间送来的百里加急密报摊开摆在案上。

　　公主随垚辰时出城，家丁随侍，途中未下过马车，午间方回，晚间垚大醉，于公主房过夜。

　　周国王宫。

　　“他徐垚竟敢如此罔上！欺辱公主！大逆不道！”周国公将桌上书简奏折掀翻在地，王案之上，一片狼藉。

　　那一纸密报被他撕得粉碎。

　　降红公主巳时随上将军出城游玩，午回，上将军亲抱公主入府，入府，拂袖而去，晚间，将军大醉，强宿公主房内。

　　上将军府。

　　如此过得几日，徐垚日日宿在她房里，白日里一得空便来她房里吃饭，就算是看她泡茶插花也能呆的一下午。

　　晨起之后，降红正为他穿衣，轻声道：“今晚你便去军营歇息吧，可好？”

　　“嗯。”他应了。

　　下午嬷嬷来回她，说前边人打发了小厮，今日将军跟着孟庭将军去了军营商谈军事，让夫人早些歇息。

　　晚间，降红一如往常地用饭、沐浴更衣，约莫到了二更天的时候，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床边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道：“王兄亲自来周国都城，也不怕有个万一？”

　　姜政未曾有所动作，他知她只着了里衣睡觉，她向来是如此，在姜国的时候便是如此，纵然晚上没怎么好眠过，她也尽可能做出一副安然入睡的模样，实则闭上眼睛也带着警惕，从他一进门她便知道是他来了。

　　她盖着薄被，姜政背过身去，从屏风旁取过她的外衫，递到她面前：“如今睡得这么早，既然醒了，便起来陪我聊聊天吧。”

　　说完，便走到屏风外等她。

　　他是她的王兄，从小护着她，却深知他与她只能这般，止乎于礼，一步也不能多，他与她都姓姜，他与她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未等片刻，立在桌旁的姜政将手里的小瓷瓶放在了红的刺眼的木桌上，刚转身朝门外走了两步，便听得身后的人披了衣裳出来，用跟从前一样却温婉了许多的声音唤他：“王兄。”

　　姜政身形僵在了那里，未回过头去看她，沉哑着声音道：“降红，东西我留下了，你知道怎么做，等事情结束，王兄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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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喜打了打哈欠，直着身板朝身后的靠椅上一躺，半软着身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抽取人的记忆本就是个耗费精力的事情，再加上她还劳神费力地窥探了别人的记忆，这一来二去更是消磨人，这会儿已然是精疲力尽。

　　此事玻璃盒里的冰块已有拳头大小，泛着丝丝凉气儿，是上好的冰棱，可阿喜已然感知不到别的东西了，难道是她用力过度，这会儿连抽取记忆的法力都没了？

　　阿喜哭丧着脸，连连唤那头正闭目养神的人：“阿腾，我不行了，你帮帮忙呗。”

　　她就算屁话不说，阿腾都知道她要作甚，无非是想别人记忆看的起劲儿，这会想看却没辙了。阿腾慢悠悠地睁开眼：“这些够了，今日就到这儿，剩下的不需要你操心了。”

　　唬谁呢？阿腾耍她呢？这就是全部的记忆？什么叫剩下的不需要操心了？周扒皮难道还改邪归正，当起乐善好施的好心人了？

　　阿腾朝外边偏了偏头，阿喜顺势一瞧，怎地就天亮了！

　　“阿腾，剩下的冰你不要了？这才多大点冰，连你过三伏天的都不够。”阿喜摸了摸头上的步摇。

　　她哪里是嫌冰少了，她也没这么大觉悟，做的冰越大她越累，从来没这般积极过的她完全是冲着那老板娘记忆里的步摇去的，还有周国以昇公主那张跟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昨天那老板娘进屋一见着她头上的步摇，立马敛了那股迫人的气势，像是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般好生谈起事情来，她便觉得奇了怪了。

　　如今却是知晓，那步摇明明就是老板娘先前送给以昇公主之物，梨木步摇，前姜国贵妃的遗物，怎地就到了她头上，她记得是阿腾拿出来插在她头发上的，别的也一概没说，至于是阿腾送她的，还是一直就是她的，就无从得知了。

　　阿腾难得理会她的纠缠不休，从躺了半宿的椅子里起身，自个去开铺子的大门去了。

　　阿喜好一顿憋屈，但是心知阿腾这会儿不告诉她，纵使她再怎么闹腾，也不会再告诉她，而且她这会累的脑袋跟浆糊一样，索性拉聋着脑袋，自个跑后边屋子里去睡大觉，嘴里还不忘嘀咕：折腾了一夜，累死老娘了！

　　阿腾站门口往东方望了望天边的云霞，今儿个又得是个大热的天儿，这日子真是难熬啊！

　　阿腾估摸着今个儿还是得把事情给办了，宜早不宜迟，要是再拖上两日也怕多生事端，回头带上了铺子的门，扭头就往后街走，走了几步又停住了，站那儿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还晃动着的锁环儿，几步走回去，从衣袖里拿出钥匙出来，把门“咔”的一声给锁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往后街走了。

　　边走还边在埋汰阿喜：“还是把铺子锁了放心，阿喜这脑子指不定熬夜熬的迷糊了，要是开着门，回来的时候还指不定被谁进去把她人的都顺走了。”

　　街尾那头。

　　阿宝今日开门都过了好些时候了，也不见老板娘下楼来，蹲在楼梯口正发愣呢，厨子拎了新鲜白菜，乐滋滋地从他面前过去，又回头来瞧他：“阿宝你坐这儿干什么？这次的白菜真新鲜，老板娘见了一准高兴，阿宝你不快些去擦桌子摆条凳，等会儿老板娘来了一准收拾你。”

　　“我就是没见着她人下来，在这儿等她。”

　　“老板娘昨个又喝酒了？”厨子试探着问，老板娘平日作息挺规律的，也就只有喝了酒才会起的晚。

　　“没见着，我去歇着的时候也没见她叫我去给她拿酒去，我刚还特意去看了看酒缸，没见少啊。”

　　厨子纳闷了半响，摊了摊手，抱着他的白菜往厨房去了。

　　突然，阿宝跟前的人影挡住了光线，他抬头见着门口是一男子，一身青灰色的袍子，肤色也不似长年七步镇的人那般，倒是长得白净。

　　“小哥，你们老板娘在吗？麻烦帮我寻她一下。”

　　这男子找老板娘作甚？大清早的找上门，也太没得个做生意的规矩了。

　　阿宝装作没听见，不理会他。

　　“小哥？”阿腾试着又叫了两声，他仍是不理，只得先说明了一下来意，“小哥，我是欠了你家老板娘的帐，只是我过得几日便要离开七步镇，时间匆忙才不得不清早便来叨扰。”

　　阿宝斜眼去看他，又打量了他半刻，一脸不情愿地说：“等着。”

　　“谢过小哥了。”

　　阿宝心下是不喜的，到这儿七步镇来算起来也快一年，他家老板娘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儿，起先刚来的时候，镇上不少男人老想着打她主意，他是个男人，他看得出来那些老来酒楼的人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儿，不是规矩来吃饭的，他都在老板娘不在的时候给打发了。

　　阿腾倒也不见外，自个端了椅子，寻了张正中间的桌子坐下了，拿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空的，不禁摇了摇头，这酒楼的生意怕是做不下去了。

　　在楼下虚坐了一刻钟，总算是见着老板娘下楼来了。

　　他瞧了一眼跟在后边的阿宝，这还真是个护主的小伙子，若是换了旁人去通报，这会儿怕是都聊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先生，怠慢了，妇人家，琐事多了些。”老板娘出门来赔礼，顺道打发了阿宝去厨房烧茶水来。

　　阿腾端坐在那儿道：“夫人脸色不大好，可是昨夜睡得不好？”

　　“劳您挂心，不妨事，做了一晚上梦罢了。”降红扯出一个苦笑来，她一晚上都像是做梦，可她知道那是真实的，从她离开姜国开始，一直到成婚，再到和徐垚相约白头，都恍若昨日一般真实。

　　“夫人多歇息便好，夜间许是会比平日累上不少，再过得两日记不起梦里的事情，也就无碍了。”阿腾想着阿喜也是整夜未睡，先下倒头就昏死过去般补觉去了，可眼前的人一夜未眠，怕是此时更难睡着了。

　　降红点了点头，道了谢，缓缓开口：“有一事想问先生，跟着先生的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阿喜。”阿腾知她想问的，隐晦地答道：“只是跟那位小姑娘长得相像罢了，她已经不是夫人所想的那个人了，夫人不用挂怀。”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的。阿喜，是个好名字，事事欢乐，日日欢喜，是个好名字。”降红本也知晓她会忘却前尘往事，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得到如此答复，也不再追问，拿了手上的帕子，在鼻尖遮掩了两下，便道，“先生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

　　“夫人甚是是聪慧，夫人的过往在下从未追问过，契约怎么写在下怎么做，只是这阿喜被我纵容坏了，昨个儿夜里硬是要看夫人的往事，我也不好多加阻拦，越拦着她越让她怀疑。”

　　“那她都知晓了吗？”降红话问的不疾不徐，神色却是有些着急。

　　“尚未，阿喜平日懒惰，体力不行，修为也不足，未来得及知晓多少便受不住了，此刻正在歇息，只是想必醒了之后还会吵闹着要看还未知晓的事情。”

　　“那孩子也会法术？”

　　“平日里教了些予她，游历江湖，四处行走，小姑娘家难免不便，也好用于防身。”阿腾想起被阿喜缠着追着要学法术的窘境，嘴角都不禁为自己的谎话抽了抽，阿腾咳嗽了两声，顿了一下，“别的倒是不妨事，她若问起，在下自有分说，只是这后面的事情是不能再让她沾手了。在下今日来也是有个不情之请。”

　　她闭了闭双目，心下了然，像是自问自说一般：“先生想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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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解释一下，这个文因为主要是古言，牵扯到神仙妖魔的只有很少一点点，涉及到的神仙正儿八经地也就一个两个，没有仙妖凡人一堆，要法力修炼什么的，当成正儿八经的古言看，没问题，所以我把这个文还是归在了古言而不是玄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