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猖狂》余霏

2、chapter、1

　　又到了周三。

　　沈诗润依循惯例来公司找沈凉炙喝茶。

　　不过，今天被拒之门外了。

　　对此，秦秘书只说了一句，“沈总最近心情不太好。”

　　至于心情不好的原因，秦秘书讳莫如深。

　　看来是商场上的事，沈诗润不喜欢搅和工作上的事。趁着天色还早，沈诗润下楼在公司转了几圈，刷个脸熟。好歹混了一个小沈总，老是带头旷工总不好。

　　可这家公司在他家沈凉炙的英明带领下，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严谨克制的工作作风。

　　显得吊儿郎当的他格格不入。

　　真没意思。

　　沈诗润原地打了个转，打算掉头回家。

　　就在这个瞬间，他看到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庞——

　　沈诗润几乎是一眼认出，9277的驻唱。

　　他自己也没想到先前不过一面之缘，两个多月了，印象竟还会深刻至此。不可否认，那个女人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过看样子，对方似乎遇到麻烦了。

　　沈诗润兴致来了，疾步绕路过去。

　　太过兴奋，以至于没来得及避开传说中心情不太好的沈凉炙。

　　秦秘书难得看到沈诗润这般行色匆匆，“小沈总这是急着要去哪？”

　　沈诗润步伐一滞，进退两难，堪堪喊了一声，“哥。”

　　专用电梯内的某人微微蹙眉，不冷不热应了一声。

　　秦秘书笑着，“小沈总？”

　　沈诗润扬了扬眉，算是打招呼，“24楼，谢谢。”

　　“24？”秦秘书微微一笑，按了24层的电梯，“您去那里做什么呢？”

　　“看到了一个……”沈诗润偷偷瞅了一眼沈凉炙，阴转多云，算了，就不多说了，“有意思的人。”

　　“是您有意思的人吧？”沈诗润的秉性，秦秘书也是知道的，“沈总护短，如果是公司的人，您还请收着点。”

　　沈诗润呵呵讪笑了两声，没有解释。

　　沈凉炙垂眸看他，“妈让你看的人你不去看，自己这边倒是很勤快。”

　　“那不一样。”沈诗润伸了伸懒腰，“我到了，回见。”

　　沈诗润前脚刚出电梯，秦秘书就接着原先的话茬，“沈总您自己不也是，夫人说的事，您一件也不挂念。”

　　沈凉炙蹙眉，按了最近一层的电梯，“你去看看沈诗润干嘛去了。”

　　“……”

　　多嘴了，秦秘书认错态度诚恳，“那沈总您停车场等我，我马上回来。”

　　沈凉炙在车上眯了好一会儿，秦秘书才回来。

　　见沈凉炙还在闭目养神，秦秘书不忍再打扰。

　　沈凉炙年少时一直都在国外，直到四年前沈老爷子病重才临危受命回公司就职集团总裁一职。初入辰皓，辰皓内部势力错综复杂，层层相护，所谓总裁不过只是一个幌子。而沈凉炙，又因为年纪尚轻，资历太浅，屡遭质疑，他的处境一度很尴尬，一开始，小到普通人事调动和日常决策，都会受到阻扰。

　　按照沈大少爷一贯桀骜不驯，不甘人下的性格，所有人都以为沈凉炙会恼羞成怒，跟这些掌权者硬碰硬。彼时的秦秘书并不看好沈凉炙，就慢悠悠地等着他出手，至于后果，显而易见。

　　可他却一反常态的安分，做事小心谨慎，一方面是对董事会听之任之，安抚好元老级经理人，另一方面是小修小改体系制度，补缺补漏，表演了一出夹缝里求生存的示弱大戏。

　　就在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的做事风格，渐渐放下警惕时，他却突然变得狠厉，先是变革了股权制度和企业决策制度，弱化董事会小额股东的决策权和话语权，后是直接清掉了公司管理层的旧势力，取而代之的是他这些年培养出来的新生经理人。

　　而她，眼睁睁地目睹了他步步为营，羽翼渐丰，直至达到了董事会以沈家为尊，公司以沈凉炙为首的局面。

　　此时此刻，她确信沈凉炙并非池中之物，他对时局的判断太准确，也能屈能伸，这些年他只不过是在等，等一个机会洗牌重组。

　　如今，他的时代到了。

　　秦秘书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不免陷入沉思。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在洗牌中没有被摘除的旧党。

　　虽然她很早就看清局势，弃暗投明。可是沈凉炙的心思城府太深，她根本无法揣度他的心思，更无从得知她在他的棋盘中，究竟是不是弃子。

　　秦秘书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绵长。

　　把沈凉炙叹醒了。

　　他狭长的眼眸一敛，满是警觉。

　　许是刚睡醒，带了点起床气，看向秦秘书的眼神冰冷中还带了一股幽怨。

　　秦秘书吓了一跳，“车里有点闷，喘不过气。”

　　沈凉炙蹙了蹙眉头，但还是把车窗降下了。

　　秦秘书赶紧招呼司机关窗户，“别别别，沈总您才刚睡醒，别受凉了！”

　　沈凉炙沉了沉嗓子，“沈诗润那边去看了没。”

　　另一边，沈诗润本来是去看热闹的，哪知道他的出现让原本吵杂的办公区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也不知道谁先发现他的，总之在某人的一声“小沈总”之后，再无喧哗。

　　就连驻唱小姐也停下来瞥了他一眼。

　　表情没多大变化，像是没有认出他来。

　　甚至还有一点失望？

　　沈诗润略微受挫，他自认身高腿长，长相出众，气质卓越，怎么就……

　　不过那个晚上的交流并不算愉快，没被认出来也是好事吧，沈诗润自我安慰道。

　　沈诗润拨开人群，走到她面前，“您好，我是沈诗润，不知道您在我们公司遇到什么问题？”

　　她抬头看他，薄唇翕张，“私事。”

　　两个字，轻飘飘就把沈诗润挡开了。

　　——还是一样的不近人情。

　　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两月有余，可沈诗润还是能清楚地回忆出那个晚上她在舞台中央低头婉转，轻吟慢唱的侧颜。

　　柔软，安静，似有满腹惆怅，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吟唱。

　　而后来的她，包括现在，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像冬日的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眼前，她已无心纠缠，对着另一个当事人说道，“于小姐，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沈诗润瞅了一眼被点名的人，那人脸上还有着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尤其是经历了一场骂战之后，在趾高气扬的她面前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沈诗润回头看她，她正好也看向他，眼神依旧清冷。

　　她那双眸子真好看。

　　她眉头微蹙，“沈总？”

　　沈诗润回过神来。

　　“抱歉，影响你公司员工办公了，我这就离开。”然后转向其他工作人员，毕恭毕敬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不打扰，我也不喜欢三观不正的，是该教育一番。”

　　“感恩理解。”明明是好话，但是驻唱小姐词不达意，一点诚意都没，最后还瞥了一眼当事人才离开。

　　沈诗润跟在她身后，一路追到电梯口。

　　驻唱小姐莫名想笑，“你这是？”她的声音依旧好听沙哑，此刻短促地笑了一声，更是好听。

　　“想求证一下，您是为了何事发难小于的。”沈诗润顿了顿，问道，“难不成是？”

　　“我不是。”驻唱小姐停了下来，“我就是一多管闲事的。”

　　沈诗润消化了一下这句话，她说自己多管闲事……

　　是多管闲事没有错，但，“怎么就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驻唱小姐笑了笑，“如果你是想为她打抱不平的话，我随时恭候。”她的声音本就低沉，撂起狠话来倒是很有架势。

　　“误会误会。”沈诗润叹了口气，“您……怎么称呼来着，不要这么剑拔弩张，我就觉得……”

　　驻唱小姐拧着眉头看他。

　　沈诗润顿了顿，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了。

　　驻唱小姐好心提醒，“你讲到你觉得。”

　　“不是，”沈诗润摇了摇手，“您能不能自报一下家门，我这您您您的很拗口，不觉得吗？”

　　“可以说‘你’，我不介意。”

　　这个人的脾气，还真是与众不同。

　　沈诗润失笑，“这位女士，若您是替人打抱不平，私下怎么解决都是合理的，若觉得是我们公司风气不正，也可以直接联系我们管理层反映情况。但您这……我尚且不知您是怎样长驱直入，直接进到我们内部办公区域的，但我个人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不妥。”

　　驻唱小姐一笑，笑里似藏了刀，“那沈总现在是想追究责任？”

　　“没有没有，”沈诗润摇了摇手，“我只是个人意见，你打她是出了气，但日后她找你麻烦也不是不可能，因果循环很辛苦。”

　　驻唱小姐狐疑道，“那？”

　　“我们会根据你所检举的情况和证据进行调查，如若情况属实，我们会对相关员工进行停职查看，甚至更严厉的处分。”沈诗润指了指刚刚那个办公区域，“辰皓秘书室，高薪高福利，这份工作比你那一巴掌重要多了。”

　　驻唱小姐看着他，似乎是不信。

　　“我们很重视员工的人品和整个团队的工作风气，绝对不容许有这样品行恶劣的人混杂在秘书室里。”

　　驻唱小姐突然笑了。

　　沈诗润也松了口气，终于是放下警惕了。

　　可接下来的话让他觉得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

　　“可我也只不过是想出个气罢了，没有上升到那么高的层面。”驻唱小姐耸了耸肩头，“贵公司风气良好，确实值得我们这种市井小民好好学习，告辞。”

　　“……”

　　非常诚恳的敷衍，一句话的余地都没有给他留。

　　沈诗润摸了摸鼻头，掸了掸这一鼻子的灰。

　　*

　　“让你去追沈诗润，结果呢？”沈凉炙习惯性地把玩袖扣。

　　秦秘书清了清嗓子，“小沈总确实是看热闹去了，秘书室那边发生了一点私人纠纷。不过我出来前已经吩咐保安去处理了。”

　　“所涉何事。”

　　“……”秦秘书稍微酝酿了一下措辞，“涉及员工私生活，我司员工似乎卷入第三者纠纷。”

　　沈凉炙一抬眸，“对方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小沈总啊。秦秘书红唇微张，话尚未出口就意识到不对，小沈总是去看热闹的，那么人一定不是小沈总带进来的，“疏忽了，这就去查。”

　　沈凉炙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腕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醒早了。他最近睡眠越来越差，很难入眠，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吵醒他。

　　片刻，秦秘书打开手机里收到的图片，递给沈凉炙，“沈总，对方出示了您的私人名片，是张陌生脸孔，沈总您认识吗？”

　　沈凉炙接过手机。

　　指尖一顿。

　　“不认识。”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淡淡地补了一个字，“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