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秋季》北木烟萝

11、传言

　　周六，他坐在大学自习室的最后一排，边做题边等着庄思研。大概做了一页的题，庄思研裹着一件大大的黑色大衣从自习室外跑了进来，凑到他旁边坐下，手里拿着两个热乎乎的烤地瓜，香腻的味道瞬间漂游到自习室里的各个角落。一个趴在桌上睡觉的男生闻着烤地瓜的味道醒来，四下寻找目标，看到后，擦擦嘴边的口水，又继续换个姿势睡去。他看着她的摸样，可爱极了，不像给他讲题时那么严肃。但有一个很紧迫的问题要问。他配合着她对烤地瓜的赞美，直到两个人终于把烤地瓜吃到嘴里，他不再吱声，脑子里反复在想：一会就问她为什么不参加竞赛？也许她说她的学籍不在这个学校，但是，她为什么转学到这里？他总觉得这是一个和不参加竞赛有着紧密关联的问题，这个问题他必须在今天就得问出结果来。想到这，他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
　　庄思研吃了一口地瓜，咽下后小声对他说，“你要有段时间见不到我了。”
　　“为，为什么？”
　　“我还没和你说过转学的原因吧？”
　　“是呀。”他很关心地附和着，竖起耳朵，心里像有个录音笔开始录音，他要把接下来她要说的每个字都录下来，因为这正是他最关心的。
　　“我这里有点问题。”她指了指胸口，“以前没发现，但是我向来身体都不太好，一跑步就喘不上气。诶，对了，我上小学时候，开运动会还总报100米呢！后来，前段时间，总是觉得很闷，睡觉不是很好，还以为是学习累的。后来我父母带我去外地看病。才发现这个毛病，需要做手术。”
　　“啊？！”答案来得如此之快，忽然之间一切都豁然开朗了。但她说得那样轻快，又让他很难相信这是真的，“一定要手术吗？手术之后就会没事了吧？”
　　“这个我也不知道，应该就没事了吧？”她用很轻快的语气回答着。
　　“唔。”他知道自己嘴笨，所以此时他十分痛恨自己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话来安慰她。
　　“竞赛要好好参加！”她热情地鼓励他，提了下眼眉，让眼睛夸张地变得很圆，嘴角也跟着提了上去。他突然情不自禁地展开一只手臂紧紧地搂住她说，“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诶。”她忽然觉得他终于不傻乎乎的了。
　　“你愿意吗？”
　　“你不怕老许？”
　　“唔。不是怕，是尊敬。”他好像懂得老许的用心，所以不恨他，也不怕他。
　　“嗯。”她舒服地靠在他肩膀上，“你知道咱俩的事，在班级里都传开了吗？”
　　“什么事？唔。”他知道这种事不会瞒过全班同学的火眼金睛，“让他们说去吧！”
　　“可是，一定要当你女朋友吗？当朋友不好吗？”
　　“你觉得我不配？”
　　“不是。”她为难地低垂着眼睛，“当也可以，但等你上大学，就把我给忘了吧。”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也不知道未来我们会怎样，但我是认真的。也许以后，你认识更适合你的，我会祝福你的。真的！”
　　“怎么还没开始，就像要结束似的。”她喃喃地说。
　　“今天我们不学习了，你想去哪玩，我带你去。”
　　“好啊！”她想了一下，“我一直想爬山。咱们爬山吧，趁枫叶还没掉光，还可以‘夕阳西下，看漫山红遍’。”
　　“走吧！”
　　两个人第一次手拉手走在一起，彼此都觉得如此踏实和温暖。

　　庄思研从周一开始就没有再来学校。梁亦秋坐在位置上望着空座，想想周末和她最后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内心十分惆怅。除了几个人之外，班级里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又消失了。高子璇也很纳闷。不适应旁边的位置突然空缺，对空座的主人十分怀念。
　　课间休息的时候，高子璇一个人靠着篮球架边的一棵树上看操场上欢腾的场面。其他女同学照旧是纷纷围在一起站着聊天，一阵一阵的哄笑声不停传入耳畔。她想念同桌，并深深为自己的孤独感到难受。冯雨帆和几个男生在篮球架下玩灌篮，于是她很享受地看着冯雨帆来来回回的身影。冯雨帆似乎也看到了她，冲她笑笑。她瞬间觉得内心很温暖。她盯着他看了一眼，又深深低下眼皮，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他把篮球扔偏了，球跑到她旁边，他过来捡球，这时上课铃声响了一下，其他男生边往教学楼走，边冲着他喊“回教室了！”。满操场的人瞬间汇往一个方向。她把球捡起来递给他，问道：“你知道庄思研去哪了吗？”
　　“我不太清楚。听梁亦秋说，好像是住院了。”
　　“啊？得什么病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班里关于他俩的传言，你知道吗？”
　　“知道。快走吧！有机会再说吧！”
　　两人说着也一前一后汇入进教学楼的队伍之中。
　　高子璇心里虽然踏实了许多，但另一种担心又浮现出来。对于同桌生病，自己真心地担心起来，想来，病症也不是那么简单。
　　放学后，梁亦秋早早就背着书包走了，高子璇一直在偷偷地盯着冯雨帆，他还没走。男生、女生三五成群地说笑走出教室门口，教室里最后就剩下三个人了。胡浩宇走过来问她“你怎么还不回家？”
　　“一会就回家了。”她回答道。
　　“冯雨帆，怎么也没走呢？”他问道。
　　“坐会儿。”他说着，靠在椅子背上，椅子前面两条腿翘在空中，他坐在椅子上两只脚分别踩在椅子左右两侧的横梁上前后晃来晃去。
　　“这是教室的门钥匙，我回家了，你一会记得锁门。”胡浩宇把钥匙给了体育委员后走出教室。
　　冯雨帆把钥匙放在课桌上，依然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晃来晃去。
　　“喂。”她背起书包，走了过来，探秘一样地询问道，“你下午说的，关于他俩的传言，说一说。”
　　“你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好心？”他歪着脑袋说，“如果出于好奇，你可以问问女生。我想那肯定是要多出奇有多出奇。如果是出于好心，还是不知道为妙。”
　　“喔。我是有点好奇，不知道庄思研是不是因为这个而生病，或者？”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了。传言都是假的，听不听有意义吗？就算你关心她，你也不是她。在不在意传言也应该是她的事。”
　　“说的也是，我也不能帮上忙，不过是旧忧添新愁吧。”
　　“别在屋里说了，走吧。”他说着，抓起书包站起来。两人走到教室门口，这时候胡浩宇忽然推开门进来说，忘了拿车钥匙。
　　“你车钥匙不揣兜里呀？”冯雨帆对班长略有不满，也没说再见就走出教室。高子璇站在教室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家远吗？用我送送你吗？”胡浩宇从课桌里拿出钥匙，出于对女生的关心，询问道。
　　“噢不，谢谢。”高子璇涨红了脸，快步走出教室。她对男生的热情有点敏感，这种关心让她有点承受不了。
　　自行车车库里，冯雨帆再次与胡浩宇相遇，冯雨帆问道“你是不是故意回来的？”
　　“不是。”
　　“别自己做了什么都不敢承认！”他终于憋不住内心的火气，充满敌意地挑衅道。
　　“我做什么了？我承认什么？”
　　“你俩怎么了？回家吧！这么晚了！”高子璇从来没见过男生吵架的场面，一个劲儿地扑火。
　　“你赶紧回家吧，没你什么事儿。”冯雨帆对高子璇说道。她不敢走，担心两个人吵架被看车的大爷撞见，势必会对两个人造成不良影响。
　　“难道不是你告诉老许，庄思研和梁亦秋的事？班里现在沸沸扬扬的传言也不好说跟你没丁点儿关系。”他迸发积怨有如弹簧拉伸到极限后的迅速回弹，句句用力，字字戳心。
　　“你走走脑好不好？这种事怎么能乱说？”
　　“那你认为，是谁说的？”
　　“我不和你谈论这个问题。如果你以为我回来拿钥匙，是故意听你们的谈话，那你多心了，我什么都没听到。”
　　“你们别吵了，赶紧回家吧！”高子璇拖着自行车，站在两人旁边劝解。
　　“无论你怎么认为我，我都不会和你去争执。想想自己的朋友，你能为他做的，就是这些么？！”胡浩宇平静地说完，就骑上车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可能真的没和老许说。”高子璇说道，“你今天太冲动了。”
　　“唔！”他被一阵风吹醒，心里觉得堵得慌。
　　“如果不是他，还能有谁？”他自言自语道。
　　“非得问个究竟么？你不是也说了，如果出于好心，还是不知道为妙。这个事情可能根本就是无解。没有人会自己站出来说是自己说的，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谁是第一个编造故事的人。”
　　“你知不知道，老许曾经找过梁亦秋，让他离庄思研远点儿？”
　　“知道。”高子璇点点头，“不过，你怎么可能怀疑是他说的呢？”
　　“庄思研和梁亦秋在图书馆看书，他也在那儿看书。他们很有可能早就被他看到了。”
　　“是吗？”高子璇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才发现自己原来对同桌的了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内心有点难过。沉默数秒，她说，“也可能是家长找老许说的？一般父母总做这种事。”
　　“喔。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很有可能！”他忽然想起来庄思研那个危险的哥哥。他为自己刚才的冒失感到羞愧。但胡班长向来不温不火的做人态度，让他一直看着不顺眼，自己才会这么武断地骂错人。也许自己真的要为自己的“想当然”去向那个人道歉了。“唉。”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每个人都会对朋友这么用心的。真的！”高子璇安慰地对他说。
　　“我们初中就是同学了，我太了解他了，不爱说话，就知道学习。不像我，爱玩。所以总担心他被人欺负。”
　　“一个大男生，谁会欺负他？是你想多了。”
　　“不是啊。学校也很复杂，他太单纯了，很容易吃亏。庄思研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生。”
　　“她，不简单？”高子璇咀嚼着这几个字，觉得有点道理，却不想让别人知道，原来自己对同桌的熟悉程度并不高。
　　“我送送你吧！”
　　“喔，谢谢啊！”
　　一路上，冯雨帆讲了很多笑话，让她开心了一路。她觉得，原来这个爱冲动的男生挺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