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与三年》相见之影

2、第二章 跑操

　　盛夏的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落在正打扫卫生的人身上，仿佛渡上了一层浅淡的金光，方刃手中拿着一个扫把打扫同学们不经意之间丢下的果皮纸屑，额头已经渗出了微微的汗意。
　　已经是初二了，时间过得很快，在过去的一年里并没有产生什么大的纷纷扰扰，因为学校比较小，所以只有两个班级，他是二班的，升了初二之后还是二班，从七年级二班变成了八年级二班，还是原来一个班的同学，经过一年的相处关系都亲近了不少，就算是心里有隔阂也不会拿到明面上说。
　　对于这种情况，方刃感觉到很舒服的，他不太喜欢身边的人一直变，环境也一直变，这样的话就没有安全感。
　　正兀自发着呆，忽然听到关琳琳喊了他一声“方刃，过来把这个地方的扫一下，我这个笤帚不好弄。”
　　方刃点头应了，迈步跑过去。
　　旁边有经过的初一新生，看到他的姿势后侧头跟同伴说话，方刃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脸上却还是火辣辣的疼。
　　清洁区是每个班都有的，在整个校园的范围之内，一般情况下都很大，单用扫把扫不干净，所以每个班分配的都有笤帚，笤帚扫地范围较大，但是对于一些细小的灰尘还是没有办法。
　　关琳琳看到方刃过来，往远处站了一点儿，身子隐藏到树荫之下，一双眼睛突然就看向了不远处的地方。
　　是陈玄逸，中学时候男生普遍都要比女生低一点，或者是差不多，刚进学校的时候尤为明显，但是经过一年时间，男生的的个子就迅速地窜了起来，特别是陈玄逸，已经是班里最高的男生了，而且他长得好看，所以不管是在男生中还是女生中都人缘极好。

　　陈玄逸也注意到了他们，就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未喝完的豆浆，他对着关琳琳笑了一下，说“还没扫完啊？吃饭了没？”
　　关琳琳点点头，说“吃过了，吃过才来扫的。”
　　陈玄逸又把目光转到了正在扫地的方刃身上，用空着的一只手敲了一下他的头，方刃猛然抬起头来，有些讶异的看着他。
　　初一开学没过多长时间，孙老师就根据自己的调查重新排了座位，在那之后方刃和陈玄逸就分开了，因为方刃行动不便，所以即便是下课也是待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两个人距离很远，很少有打交道的机会，一学期下来，几乎没说过什么话。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吃饭了没，要不这个给你喝？”
　　陈玄逸递出手中的豆浆，吸管还没有插进去，看起来就像是特意为人准备的一样。
　　上课时间快到了，很多人都变得脚步匆匆起来，方刃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吃过饭了，你快去上课吧。”
　　陈玄逸愣了一下，又露出了一个笑容，跟其他人打过招呼之后慢腾腾地回了教室。
　　时间一直悄无声息地安稳度过，方刃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就把所有的精力投到了看书之上，除了基本的课本之外，他还比较喜欢看一些课外书。孙老师是语文老师，早在很久之前就鼓励班里的同学每个人交了一些钱，然后买了许多课外名著放在了教室前面的书架上，供全班同学借阅，是很方便的一件事情。
　　方刃的父母都在外边打工，他跟自己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他们年纪大了，很少过问他的学习情况，为了方便联系，父母给他买了一个手机让他随身携带，以至于他也养成了在网上看小说的毛病，视力已经有些差了。

　　十月份，刚过了国庆节回到学校，同学们的心思还停留在假期中没有回转过来，一到下课就乱糟糟的一片，方刃忽然就手痒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他昨天晚上发现了一本很好看的小说，还没有看完，吸引太大，他忍不住这会儿就要看了。
　　手刚伸到抽屉里还没碰到手机，忽然有人在后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猛然一惊，转过头去手碰到桌子上，发出了一阵砰的响声。
　　拍他的同学奇怪地看着他，然后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刚才班主任让我喊你过去，说是有事找你。”
　　他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往办公室走。
　　他的学习成绩在班里虽好，但是也不是第一，每次能排到前三，也算是可以，按理说这个成绩都是做课代表或者是什么的，但是班主任考虑到他的身体因素，就没有让他任职。
　　他也乐得自在，当课代表每天都要收发作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一边走，一边想班主任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还有一个星期学校会举行一个小型的背诵比赛，参赛的大部分都是女生，他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然后再过两个星期会有一年一度的运动会，这个自然也与他无关。
　　过了五分钟，他走到了孙老师的办公室门口，正欲抬手敲门，门就从里边打开了。
　　孙老师笑着说“方刃你来了啊，我还想着这么长时间不过来，是不是他忘记叫你了呢？来来来，坐，老师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方刃当然不敢坐下，就有些拘谨地站在那儿没说话。
　　学校条件不好，没有单独的教室宿舍，有时候办公室和宿舍都是一体的，在中间的地方拉了一个帘子，外边用来办公，里边用来睡觉，这里还有一面大大的镜子，方刃在镜子里面看到自己有些紧张的神色，愣了一下，又低下了头。

　　“行，不坐也行，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每天早上的早□□不是都没参加吗？这个是为初三的体育测试做准备的，我本来以为你不用参加，就一直没让你去。但是之前学校突然来了通知，说是……你这个不在疾病引起的受伤或者是残疾的范围内，不能予以取消。”
　　孙老师面有难色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还有些可怜地看着方刃，手伸起来想摸摸他的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了下去。
　　方刃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他顿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哦，我知道了。”
　　“这个老师也没有办法，毕竟中考是国家的政策，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你成绩这么好，到时候若是体育真的拉分了应该也没太大问题，你一定能考上一高的。”
　　孙老师声音也低了下去，她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刚从教的老师，第一次就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也是非常的烦恼，为此还跟学校上级领导交流了很多次，最后还是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方刃没有说话，手在裤子上动了一下，他很难受，也很紧张，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这样，以后得早□□也要参加，女生的体力比较差，一般不会跑的特别快，你平常也要多锻炼一点，一定能跟上的。”
　　上课铃响了，孙老师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过去上课。”
　　方刃点点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阳光愈是灿烂，他就愈是觉得自己像无处隐藏的小丑，心中的压抑感就像是一个千斤重的大锤，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抬手遮了一下眼睛，想哭，但是没哭，就算他身有残疾，他也是个男生，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了会让别人笑话。
　　而他，被笑话的已经够多了。

　　第二天早操的时候，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坐在教室里等着同学们回来，而是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清晨六点钟，天色还未亮，天气已经转凉了，同学们带着早晨的困倦往前走，没有人注意队伍最后的他。
　　本来队形是已经排好了的，孙老师虽然让他临时加入，但是并没有给他安排站的地方，他又不能随便挤了别人的位置，只能站在最后一排，最后一排只有一个男生。
　　然后他抬眼看到了陈玄逸。
　　他们班的人数并不是刚刚好，所以三人一行站到最后会多了一个出来，这是按身高排的位置，陈玄逸站在这里很正常，只是方刃没想到，所以一时间才会有些发愣。
　　陈玄逸也看到了他，然后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方刃目光有些躲闪，陈玄逸这个语气也方刃感觉他是在对自己不满，担心他拖了自己班的后腿，所以他一句话也不敢说，还微微往离陈玄逸远的地方动了一下。
　　陈玄逸抓住了他的胳膊。
　　“老师让你来的？”
　　方刃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
　　他又问了句，把方刃拉到了自己身边。
　　“老师说我中考的时候也要参加体育测试。”
　　方刃低声说了一句，又垂下了头，操场中间蓦然响起体育老师的一声口哨，队伍从最前方开始动了起来。
　　早操要跑四圈，前面的女生体力并不好，有的人跑了一圈之后就开始喘息，速度却不能放慢，因为这是学校全部的班一起在操场上跑的，每个班都有一定的竞争力，不想变成最慢的那一个，所以就算是累的再厉害也要努力奔跑，争取紧紧跟在前边的一个班后面。
　　方刃开始受不住了。
　　他的腿不会感觉到疼，但是右腿天生要比左腿短了一点，所以才会变成跛脚的感觉，这样跑步会比正常人要累的多，一圈多之后就开始不住喘息，像是有人拿着东西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每一口气都用尽全力。
　　突然，他的手被人抓在了手里。
　　陈玄逸拉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跑，眉毛微微皱着，脸在渐渐升起的日光下变得很近，方刃一时有些回不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