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途》碎竹痕

23、第三幕·高渐离

　　我跟盖聂也是万把年的老交情了。从洗骨塔建成之前，到洗骨□□毁之后。
　　那时桑冥还没被捡回来，甚至更早，青昧堂也没有成立，我们是当初为数不多的凡人之一，没有仙骨根基，自然少不得被排挤。
　　我我领了个乐宫琴师的职位，也算是老本行，我同盖聂认识时他还不是魔君，只是天君身边的侍卫，某次瑶池宴上手快除了刺客，被老魔君赏识，要去当了徒弟——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当时在殿上献曲，一支舞毕，暗箭擦着我头发过去，殿上不能带兵刃，盖聂以指为剑拦下了暗器。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也是相隔了很久，老魔君年岁渐涨，做事也力不从心。逐渐把一切都交给了盖聂去传承，也就是那段时间，青昧堂逐渐小有名气，老魔君闻名去拜访，这一拜访就再也没回来。盖聂继承衣钵，从徒弟一晃变成魔君。
　　那时洗骨塔尚未竣工，盖聂监督工程无暇分身，暂时抓不回老魔君，而等洗骨塔完工了，老堂主抛下了青昧堂不知所踪，老魔君也跟着不知去向。
　　说起来，青昧堂跟洗骨塔，一代一代又一代，果然是洗不掉剪不断的羁绊。
　　洗骨塔建成那日是我见盖聂的第二面，盖聂极少踏出北荒，而那天我却在西海遇见了他。
　　那时候西海还没现在这么富饶，只是一片绿色的海而已，我为了采一株红珊瑚下水，挑了一株又一株，直到第五十六次下海时终于找到了无暇的一株，我大喜，想要采上来，却误算了珊瑚的尺寸，引得那片礁石崩塌，我一只脚陷入里面，在水中使不开术法，几乎以为要死在那时，一只手把我拉过了生死关。
　　一命交心，我们就此成为朋友。
　　我不知道为何盖聂会在洗骨塔建成的大日子离开，到西海这地方，而他又不是来挖珊瑚或者采珠的，我只记得他依然是那袭白衣，好像从来都没换过，他没有佩渊虹，孤零零坐在岸上，根本不像个魔君，只是个歇脚的游人。
　　“天正好，何不伴酒？”我问他。他也点头，我们就坐在一起看着阳光下的海面，酒是我为了防寒从荆轲那顺来的，任何一个会喝酒的都无法抗拒，而盖聂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他一口我一口喝完。
　　我问他来这做什么。他说是途经此地——谁知道呢，盖魔君的心眼太透，反而让人根本摸不清什么。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我休息够了，准备带着珊瑚走人，这时候来了另一个人，就是你的师傅端木蓉。
　　我与端木当时交情也不深，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走，腾云时我匆忙一瞥，只看见端木放下草药在岸边翻晒，盖聂则把旁边的海瓜子推给她。

　　这是我印象中盖聂跟端木第一次的见面，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他们两人一样，平平淡淡，安安静静，似乎怎么也不可能交汇。
　　之后几年，我擢升两级，每日能抽出的时间不多，与盖聂大多是在洗骨塔相聚。某天晚上天明又拐了月儿去不知哪玩，燕丹闹得荆轲家鸡飞狗跳，最后两个人都喝的烂醉睡着了。当时跟荆轲小聚的我被连坐闹了半宿，倒是清醒了，便拿了酒去找盖聂。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洗骨塔上看着东边，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青昧堂的方向。
　　我隐了气息朝他那边走，还没凑多近的时候，天边又多了一道影子，逐渐近了，盖聂也随之站了起来。我听见他们在争吵，端木还是一贯的冷脸，盖聂还是那副冰块脸。
　　端木在质问盖聂，那些对话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有短短几句印象深刻。
　　端木说，既然怕了当初就别做。已经做了就别去逃。
　　盖聂说，仙魔有别，趁现在还能退，勿近最好。
　　端木大约是怒了，冷声道，仙魔有别仙魔有别，你除了这四个字还能说什么？你这榆木头壳真是让我都棘手。
　　盖聂依旧是沉默，我想着这时候我出现也尴尬，便走了。
　　日子依然这样过去，再后来盖聂收养了桑冥你，端木也带来了青苓你，之后的事，都是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