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姬小传》菡萏小花

5、秦国王室小美人儿

　　早上，不韦习惯地让下人将早餐端到房里来用，自从有了我，他总是晏起，我恶劣地想，也许自己这辈子都要被人惯上□□的名头了，也好，说明至少还有人喜欢我，随便吧。我乖巧地将早餐端到他面前，不韦一把将我抱到他腿上坐着，将脑袋凑到我面前，嘻嘻地笑，“今天打扮得漂亮点，我要把我的小妖精带出去炫耀一下”。
　　“不依不依，难道人家平时就不漂亮了？”我跳下来插腰站着，装作凶狠，实际自己也知道这样做并不是装凶狠而是装可爱。
　　“漂亮，漂亮，哎哟我说女大王你就饶了我吧，怎么突然撒起泼来了。”不韦又一把将我搂到腿上，他的高大正好能让我显得比较娇小，这一点我非常乐意。“今天这个人非常重要，关系到咱俩的下半辈子。”不韦略带严肃的神色让我心中一紧。
　　“那么重要呀……”我故意将声音拖得长长的，想缓解一下这不同寻常的气氛，然后又作小儿女状，小心翼翼地问，“搞砸了会怎样？”其实我心里一点不怕，自己都觉得做作得相当恶心。
　　怪在不韦并不觉得，他也许是怕吓着我，宽慰道，“砸了就砸了！砸了我们就荣华富贵，没砸就富贵荣华，就这么简单。”
　　“嗨，什么绕口令，纠结死人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讨好，拼命讨好，行了吧我的夫君。”我横了他一眼，幽怨得能杀死人。
　　“也别太讨好，夫君我会吃醋，哈哈哈哈……”不韦拖着他那嗓子标志似的爽朗笑声将我小心地放到一边，两人开始早饭。

　　不韦从不让我见人，尤其男人，他说他怕人跟他抢。所以，当我看见一个男人跟不韦对坐畅饮的时候，心里冒出了一丝怪异。是个男人怎么让我在旁边陪着呢，这样的情况，出现的只能是侍妾或者府养的歌姬，如果不韦将我当成妻子，那我这时是应该避嫌的。
　　我，这是怎么了，又在在乎些什么呢？侍妾也好，歌姬也好，我……
　　“朱姬，你过来，”不韦拿着腔调对我说话，而我只能乖乖走过去。
　　“异人兄弟，这是我最喜欢的宠姬，朱姬，歌舞都很不错，一手五弦琴更是不知迷死了邯郸城多少男人啊，”不韦略显得意地说道，我的心却拔凉拔凉，宠姬，歌舞都很不错，这就是对朱姬这两个字的注解了吗……
　　我硬压下心底的失落，向眼前这个男人扯出一抹笑。
　　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没错，是好看，唇红齿白，大大的眼睛，眼角甚至还有颗小小的美人痔，皮肤很白，人略显消瘦，身材其实不矮，但跟不韦一比，只会让他像女人而已。
　　男人见到我的时候，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脸却马上红了，“嫂……嫂子……”结结巴巴地说完，居然羞得垂下了脸。
　　美人啊美人……声音都是如此动人。他的一句“嫂子”霎时又让我跌到谷地的心情好了许多。
　　“不敢当”，我的笑容想必自然了许多，他竟然看着我发起了呆。
　　听不韦介绍，这个小美人是他刚结拜的异姓兄弟，叫赢异人，来头不小，可是秦国王储呢，可我横看竖看都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小美人和高大暴虐的秦国王室联系起来。目前各国都有向他国送王储做人质的习惯，以秦国的强大，想必各国在咸阳都有人质吧，只是没想到秦国也会有个人质在邯郸。
　　我随侍在旁，除了倒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万般无聊时只能看着小美人的一举一动，心里又冒出了若干恶搞的念头：空有了一身好皮囊啊，要是交给妈妈训练几年，保不好被魏王看见就有代替龙阳君的可能！如果不是个断袖，这小样就长得太过窝囊了，不过这么一个人要是做了秦王，恐怕就天下太平了吧……很想摇摇脑袋，不要让深藏在心底的那句“生灵涂炭”钻出来。
　　话题忽忽悠悠地扯到了我身上。
　　“朱姬不久前还是邯郸城里的第一名姬，喊廉颇干爹的……”不韦莫名地炫耀着，语气却好像是在瞥清什么。
　　“真的吗？嫂子真不简单啊……”赢异人真心地称赞，“早就听说邯郸城的朱姬琴舞双绝，异人身为质子，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今日……”赢异人竟脸红得说不了一句全话。
　　“不敢当，朱姬已经嫁作人妇，再提那些又有何益？”我一点不领情，他们两个这不是在夸我，明明是在揭我疮疤。门庭若市怎么样？风光无限又怎么样？一切都譬如昨日死了。从前的名姬现在在这给你们斟酒，这就是你们想说的事吗？光荣得好像赵国铁骑……
　　赢异人被我一句话赌得脸色微微发白。
　　“朱姬，异人是我兄弟！”不韦微嗔，开口训斥我。
　　“是……”这样的训斥我哪里会放在眼里，但仍然装作低眉顺眼。
　　“大哥，是异人孟浪了，”小美人倒是个十足老实人，瞧这样我就知道他被不韦吃定了。
　　“异人兄弟真乃厚道之人，”不韦端起觞来从容抿了一口，“如此性情才学，异人兄弟，你不在朝中修习治国之道，不在庙堂为国君分忧，反而在这蕞尔之地做任人欺凌的质子，大哥真替你不值啊！”
　　“大哥不用为兄弟不平，兄弟既没有那本事也没那野心，能在这穷逍遥倒也自在，罢了罢了。”
　　“异人兄弟，你没那野心是因为从没有给你想的机会，现在有大哥在了，你不妨往那从不敢想的地方想望想望，以后大哥断然不能让你再吃苦受委屈。”
　　这话明显带着煽动，我心里估摸着不韦又在玩什么花样了，这样的引诱放在面前，就算明知有诈，赢异人也决不会无动于衷。
　　果然，赢异人身体一震，“大哥莫拿兄弟开玩笑！”
　　“大哥虽然无权无势，兄弟，但大哥有钱！”不韦见赢异人明显心动了，声音立马高了起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但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对我说，“朱姬，我与异人兄弟有要事相商，你先回房休息吧。”
　　我对他们的阴谋也没兴趣，施施然行了一礼便无聊地回房了。

　　傍晚时分，不韦带着一身酒气回房了。一进门他就猛地抱住我，长长的一吻。
　　“夫君，今天，朱姬伺候的还好吧？异人兄弟没怪我无理吧？”我将头靠在他胸口，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好，太好了……就是太了好了……朱姬，为夫有事与你商量，”好像没料到我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不韦捧着我的头，猛下决心似的对我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睁大眼睛看着他。
　　“赢异人喜欢你，朱姬，”不韦酝酿了半天，终于咬咬牙，说了出来。
　　我咯咯地笑了几声，“喜欢我的人多了……”
　　“不，朱姬，这不一样。这是我们的机会，朱姬。你已经怀了我们的孩子，如果这次我做得够漂亮够绝，赢异人以后就能当秦王，而……而你如果跟着他，我们的孩子以后就能接他的位……想想吧朱姬，我们的儿子能当秦王，以后一呼百应甚至一统天下！你呢？你以后会是王后，会是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煽动的语气，今天已经听了够多，我竟涌上了一股恶心。
　　“想得真好！秦王！就算赢异人能当秦王，就算我跟着他，你怎么知道以后一定是我们的孩子当秦王，不韦，人不能太贪心！偷梁换柱，这事太缺德，我不干！”我一楞神，竟然顶撞了他，不再装可爱，不再装柔弱，本来的性子呼啦啦地冒了出来。
　　啪！不韦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一巴掌！
　　“不识好歹！朱姬，今晚赢异人就会来接你，你马上收拾收拾，给我滚去质子府听见没有，这事没商量！”不韦说完转身就走。
　　我想哭的，可是怎么也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