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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朝歌山上 ...

  •   苏苒紧了紧身上银霓红细云锦的斗篷,向屋外冰天雪地中的那人走去。

      “渊少好兴致啊,漫天飞雪中独奏一曲。”她说完她不觉打了个哆嗦,双手赶紧握住手炉往身子上靠了靠。

      万海商会的府邸辉煌大气,整座庄园皆是用花岗岩建成,即便地处常年冰封的朝歌山,室内外也是冰火两重天,屋外千里冰封,屋内温暖如春。

      唯有韩九渊一人,因为身患血热之症不畏严寒,喜欢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在外溜达。虽然现下血热之症已被治愈,但是他这个习惯怕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此时这个不怕冷的人,正在坐在院内的小亭子里赏雪吹箫。亭内摆了一张小案,搁着一壶正在烹煮的香茶,旁边还雅致地插着一枝含雪红梅。

      听着悠远箫声,苏苒忽而想到以前见崇原君抚琴,也是同样风雅的姿态,但却不会渊少这般张罗这么些情趣,崇原君只会一言不发闷头抚琴,抚完之后也不做铺垫,直截了当地扔过来三个字“怎么样”。

      “朝歌山初雪泡制的茶,你试试看。”一曲奏完,韩九渊放下玉箫,亲自为苏苒新斟了一杯热茶,举止间一派名士风度。

      “初雪?”苏苒大惑不解道,“朝歌山常年下雪,能分辨出哪一场是初雪?”

      “义父说,每逢中秋必会降雪,这一场便算作初雪。”中秋这个团圆的节日似触到他的心弦,起身凝望纷飞雪片,许久才问道:“小苒,下月我起身去帝都,一去怕是要做久居的打算。苏先生说我身上的血热之毒虽然已经全解,但是要是调理不当,仍有复发的可能。苏先生打算年后去昆仑山清修,所以……”

      “啊?师父要去昆仑山,我怎么不知道?昆仑山在哪儿啊,这个老狐狸可不能指着我给他带路,会给他带到沟里的……”

      苏苒的一脸兴奋被韩九渊无情打断:“小苒,我想请你一同去帝都。”

      “去!帝!都!”苏苒一头雾水中掺杂了惊讶,问道:“那师父呢?”

      “苏先生说,不方便带你一同前往昆仑山。”

      闻言,苏苒泄气地坐在亭子里。

      刚刚渊少的那番话着实很像师父的做派。师父从前也总说,等他老了要去昆仑山清修,只是她没想到师父明年便出发,更没想到师父不带她去。

      “你可愿一起去帝都?”韩九渊转向苏苒,目光坚毅,道,“我此行帝都,是要做一些事情,本不该让你趟这趟浑水,但苦于没有其他人懂得血热之毒,迫不得已才邀你前往。”

      苏苒更加垂头丧气地听着,不过想解血热之毒时,师父将她与韩九渊的血脉连通,他们一同以命相搏了七日,按照从前翟墨告诉她的那套理论,怎么着也算生死之交了。

      本不该不讲义气地拒绝,但她一时确难接受师父要抛下她的事实,便搪塞道:“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屋内,苏苒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等着师父点评她的课业。

      “嗯,还不错。”半晌,师父才看完抬起头,“青……小苒,那日将你的血脉与韩九渊的血脉相连,你有何感觉?”

      “身重欲坠,喘不上气。”

      师父点点头,用朱砂笔仔细地在苏苒的作业上批注。

      等了许久,师父仍是未提及去昆仑山清修的事,苏苒坐如针毡,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您可是要去昆仑山修道?为何不可带我同去?”

      师父继续翻阅着手中的薄子,缓缓道:“小苒,为师曾为昆仑山陆吾先生座下大弟子。”

      陆吾?那师父和崇原君殿下是师兄弟?可是她从小到大,从未听师父提起过,以致于她一直以为师父是自学成才,还一直感慨师父的脑袋太好用了,随便翻翻医书就能这么厉害。

      许久,师父终于抬起头,脸上泛着似陷入回忆的神色。

      “恩师总说我太过年少轻狂、戾气太甚,那时我还不以为意,后来终铸成大错,被逐出昆仑山。”

      师父黯然惆怅地叹了叹,继续道,“然前些年恩师驾鹤西去,昆仑自此一盘散沙。虽然我已被逐出师门,但是师恩重于泰山,如今应尽一份力,护住昆仑的百年基业。

      昆仑山修的是清心道,不许女弟子上山。我近日替韩九渊切过脉,脉象虽是一片繁荣之象,但余毒仍暗流涌动。为仁医者,既然你答应替他解毒,就必须负责到底。

      为师和他商量过,你与他一同赴京。平日里你在万海商会的慈恩堂中坐诊,让霜影陪你住在附近的一栋别苑。表面上不与他有牵扯,私下里他再请你去切脉。

      当然啦,这只是为师的想法,许与不许均在你,给你时间想想。”

      今日师父与她说了这么多,全不复以往为老不尊的模样,房里充斥着离别伤感的气氛。苏苒心中颇为难过,遂提议院中的寒梅,正欺霜傲雪开得艳丽,不如同师父一起出去走走。

      师父领了她这番意,搁下她的作业,一同漫步院中。

      一路上,苏苒还如小时候那般低头踩雪,遇到一两块已经结成冰的雪块,她还较劲地不放过。师父也如同以前那般,慢慢地走在后面,叮嘱她“慢些,当心路滑”。

      后来,师父又说了一些关于韩九渊身世的事情。

      师父近日与万海大当家下棋时,听他提到渊少的身世,又加之韩九渊似也未向他们隐瞒,苏苒大约了解了一二。

      渊少本是大朝左相蔺若甫的长子,可惜其生母却是个没有名分的女子,且他生有奇疾,只有在苦寒之地才能存活,一出生便被送来与蔺家世代暗中交好的韩家。

      蔺家是大朝门阀世家,家风严苛。蔺若甫断然不敢公然悖逆祖先,但也心疼这个孤苦在外的儿子,本打算先对外隐瞒韩九渊的身世,待他成年之日再在族中宣布。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蔺若甫万万没有料到,还未等到儿子成年,蔺家这棵大树,顷刻间倒塌,子孙四散飘零。

      当年苏苒的课业修得烂透,但因她喜欢听书,史记中又有很多英雄儿女、弄臣权谋的故事,故史学这一门,她修得还勉强不错。关于左相谋逆的事情,苏苒犹记得课堂上夫子说:

      弘定八年,恶疾四虐,大朝两位兵马大元帅皆不幸染疾猝亡,一时朝中无虎将。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更有权臣与姜国王子勾结,暗中告知大朝的军队部署。

      姜国见此机会千载难逢,一举倒戈起兵。姜国叛变毫无征兆,大朝可谓措手不及,一度节节溃败、损失惨重,幸得崇原君挂帅上阵,击退了姜国人。

      大朝国得胜后彻查,发现与姜国勾结之人竟是堂堂左相蔺若甫!虽然仍有疑点,但是查出事实已足以令大朝皇帝震怒。不仅下令灭族蔺氏,而且竟连说情者也一律连坐,一时间帝都血流成河。

      即便是多年之后,仍没有人敢提及此事。

      蔺若甫的一位同窗,早年玩笑曾与其定下娃娃亲,此后两人也未有过多交集,但是就是因为当年那句玩笑话,这位同窗才华横溢,却至今也未得重用,也无人敢向其膝下儿女提亲嫁娶。

      苏苒回忆,那天在亭子中,渊少说他此行帝都,要做一些事情,但是不想牵连她。

      她猜测,渊少当年煞费苦心地张榜找人解毒,余毒未消就着急启程帝都,如此不顾性命安危,怕是和他这隐秘的家族身世有莫大关系。

      这帝都,她怕也是不得不去了。

      不过她也盘算得很清楚,世人皆以为韩九渊是万海商会韩大当家的儿子。而她知道的这些,必然要烂在肚子里,否则让大朝皇帝知道她救过蔺若甫的儿子……啧啧,想想都觉得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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