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米六灵

7、第四回 昆仑山下三月三（上）

　　三月初三，正是昆仑山下结绳祈愿的日子，自是热闹非凡。夜色已至，街道两旁彩灯高悬，熙攘的人群裹狭着师徒二人走走停停。
　　离了那昆仑山，丹青整个人精力十足，甚至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满是自由的味道，恨不得狠狠地吸它个饱。她喜滋滋地顺着人群的方向向前，这里的一切对她都是那般的新鲜。
　　空鸣子跟在她身后，不时提醒她注意安全。
　　“师父，那边是什么？怎么聚了好多的人？咱们也去看看吧。”
　　空鸣子也已察觉众人都向着一座楼阁的方向聚拢而去，本想拦住丹青往那人多的地方去，可见了她那般的兴奋，竟还是没忍心。
　　他只是上前紧紧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他对她淡淡地笑，叮嘱道，“青儿，定要抓紧。”
　　别看师父整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可他的掌心竟是那般的温暖。丹青点头，默默地被师父牵着向前。她想紧紧回握，却又怕捏疼了师父，手心中渗出了薄薄的汗。
　　那楼阁上红灯盏盏，朱檐之上尽是红绸彩缎，隔着垂下的珠帘，丹青只看到人影闪动，却不知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师父，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还不等空鸣子开口答，身旁的一位中年妇人便已抢先道，“姑娘莫非是异乡人？今儿乃是咱们镇上首富上官家的千金荻花小姐抛绣球招亲的大日子。”
　　丹青不解地看着那妇人，“大娘，什么是抛绣球招亲啊？”
　　那妇人惊讶地看着丹青，道，“姑娘说笑了，大娘看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连抛绣球招亲都没有听过？”
　　丹青一脸疑惑地转头望向师父。空鸣子将那握在掌心的小手又紧了一紧，俯身在她耳边道，“青儿你抬头看，会有一个女子将绣球从那楼阁之上抛下，那绣球砸到了谁，谁便是她的夫君了。”
　　丹青仍是不解，轻轻摇了摇被师父牵着的手，“夫君？”
　　空鸣子柔声道，“女子与那绣球砸到的男子成婚，那男子便是她的夫君了。成婚呢，便是二人今后要生活在一起，永不分离。”
　　丹青轻挑秀眉，“在一起？”
　　空鸣子点头肯定道，“在一起。”
　　“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
　　珠帘被轻轻挑起，一个衣着华丽眉目慈祥的老妇人缓步来到栏杆前，虽是年岁已高，却仍是风姿不减，举手投足尽显修养与德行。
　　“劳烦大家久等了，今日乃是老身的独生孙女荻花抛绣球招亲的日子。我上官家乃是书香门第，蒙众乡亲抬爱，在此镇也算颇有声威。老身年事已高，膝下只有这一条血脉，只望老身百年之后孙儿可有个倚靠。小孙芳龄一十八岁，容貌端庄，诗书满腹，今日以抛绣球而觅夫婿，再以才学相试，无病无妻之青年男子即可上前。”
　　台下呼声一片，热闹非凡。
　　一男子道，“听说这上官小姐乃是绝色倾城。”
　　“是啊，听说这上官小姐乃是本镇的第一大美人。”
　　不知是谁在远处高声喝道，“既是美人，何不出来相见？”
　　有人附和道，“正是，上官老夫人，既是招亲，怎可不叫众人一睹小姐芳容？”
　　那上官老夫人淡而一笑，回身道，“荻花，快快出来相见便是。”
　　待两名侍女将珠帘挑起分两侧束好，一个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那上官老夫人身旁。这女子生得高挑，纤纤柳腰不盈一握。虽是遮着面纱，姣好的眉眼却已然显出了这女子的倾国之色。
　　丹青兴奋地几乎跳了起来，“师父，你看那姐姐真的是美极了，还有她的衣服，红红的，可真好看，还有那头上的珠钗，每一样都好看。”
　　空鸣子只是嘴角带笑。那台上之人，断不会成为他眼中的风景。丑了，美了，又有何妨？
　　那女子已将绣球捧于手中，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
　　空鸣子轻轻拉了拉丹青的手，道，“青儿，咱们还是去别处逛逛吧。待那绣球出手，这里只怕会乱作一团，莫要伤到青儿。”
　　丹青仍是一脸的兴奋，竟也随着人群越发地向前挤去。
　　“不怕的，师父。既有师父在身边，青儿又怎会怕？”
　　空鸣子无奈地摇摇头，却也只得顺着她的力道，被拉着向前。
　　果然，绣球一出手，众人便哄抢起来，拉着丹青的手也被人群冲开了，空鸣子的心猛地揪在一起，却又无法在这人群之中施展法术，只能眼看着丹青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便看不见了。
　　“青儿，青儿。”
　　他第一次如此失态地在人前呼喊，却并未听到回应。好在他可感知得到她的气息，确定她尚且安全。
　　丹青脱离了师父之后，便被众人推着继续向前。她想回头找到师父，却怎么也看不见了。该听师父的话早些离开，便不会被人群冲散了。丹青有些懊悔，却也没有法子，也只得等这人群散去，才可找到师父吧。
　　丹青正用力推开自己右侧那压过来的人，竟有东西猛地撞进自己的怀里，人群也瞬间停了下来。
　　丹青抱着那绣球呆呆地仰头向上看，那老妇人也正低头望向她，随即大笑道，“怎的竟是个女娃娃？”
　　那女子也垂眸望下来，风轻轻拂起她的面纱，丹青刚好见到了那面纱之下的容颜。
　　她痴痴地笑了起来，“姐姐，你生得可真美。”
　　那上官小姐与她对视了一下，竟也掩面轻笑起来。
　　“不好意思，劣徒顽皮，扰了贵府的好事，在下在此请罪了。”
　　空鸣子将丹青扶起，低声在她耳边道，“你这妮子又给为师惹祸。”
　　丹青也明白自己犯了错。她拍了拍身后的灰尘，尴尬地对着楼上的人笑了笑，又俯下身子，以手遮住了半张脸，“姐姐，对不起了。”
　　那女子没有作声，倒是那老妇人笑得更厉害了，眼角眉梢尽显喜态。
　　“公子无须多礼。老身想着绣球必是有灵气的。老身这有小诗一首，乃是孙儿所作。公子听好了。蛾眉月笼白堤畔，昆仑青鸟绮梦还。且觅郎君相看好，碧霄如絮柳如烟。”
　　空鸣子再次抱拳施礼，“多谢老夫人美意，只是在下已有妻室，怕是要辜负了夫人盛情。”
　　那老妇人面色一沉，却还是言辞有素，“既是如此，老身也不便强求，公子好走。”
　　空鸣子拉着丹青挤出了人群。很快，那人群便又骚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