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公主》潇湘司命

16、噬魂

　　林薇和北溟寒也随荆棘走了进去，屏风后面罗汉床上端坐着一位面容安详的老人。
　　老人看起来七八十岁，满头鹤发高高束成一个发冠，发冠上插着的金色簪子很是惹眼，虽年过古稀却仍目光炯炯，花白的胡须好似仙人，身上一袭藏蓝色寿绒缎面上佩有金丝绣花的长袍，腰间扎根褐色带子。
　　刚刚同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女孩儿已挽上了北溟寒的手臂站在他边上，娇小玲珑的她一身桃粉色裙袍衬着吹弹即破的雪肌分外好看，因过于白皙而显得模糊的五官使那双和天瑾一样的深红色瞳孔更加艳丽。
　　女孩正盈盈含笑地望着北溟夜，看起来两个人的关系亲密无间。
　　“程大人，人我已经带到了。”荆棘上前向北溟程轻鞠一躬说完便退到后面去了。
　　“程大人！”北溟寒也微微鞠了个躬。
　　“寒不必多礼了，请坐吧。”北溟程让北溟寒坐在罗汉床边的椅子上。
　　随着视线落到有些手足无措的林薇身上时，被岁月浸染的眼角微微皱起：“小姑娘，你就坐在我旁边吧！”
　　“谢谢！”林薇坐到程大人的身边，眼神尽量不去看和北溟夜依偎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儿。
　　“气氛怎么搞得这么严肃，都是你们一个个又鞠躬又行礼的把小姑娘都吓到了。”程大人见无人应声，抱歉地笑了笑，那样子在林薇眼里和自己的爷爷没什么两样，“荆棘，天瑾又跑到哪去了？不会是又在偷喝我的酒吧，告诉他寒他们已经到了。”
　　“是！”荆棘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北溟程的酒窖里酒香四溢，天瑾今天已经连续品了三种酒仍未尽兴。这里的酒和妖界别处不同，大多是北溟程自人间收藏的陈酿，存了百年以上的不在少数，许多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喝。天瑾一回到王城就执意要住在北溟程这里，起初他还不明白其中的缘由，直到发现他的藏酒在不断减少才恍然大悟。
　　听荆棘说北溟寒他们已经到了，天瑾强打起精神，他对谋事向来不感兴趣，少时凡事都有哥哥天影张罗。后来哥哥娶了风女梦思妍后他便开始四处云游，由于妖力不凡运气也颇佳，倒也没陷入过什么危机更让他变得不习惯思考，凡事皆是任性而为随遇而安。再回到妖界王城哥哥天影已经不在了，他就选择凡事听从北溟寒的安排，在他眼里北溟寒和自己的哥哥没什么两样，比起哥哥更多了些睿智和圆滑。
　　天瑾小晃着步子走进北溟程的屋内，二话不说坐到寒旁边的椅子上，由于已和林薇见过一次又喝了酒这回倒没有了上次的腼腆，这会儿林薇正被北溟程问起对妖界的感受。
　　“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这里的美，也许是我做梦也梦不到的吧。紫色的天空，漫无天际的曼珠沙华，壮丽的宸极宫，飞翔的感觉，还有从山顶望下去看见的那多白莲……但是，怎么说呢，虽然美可总有些寂寞。”林薇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因为这就是妖界给她的最初印象，可随后她又有些后悔是不是应该表达得再委婉一些。
　　“很多年前，小夜的母亲和你说过一样的话，这里虽然美但总有些寂寞。那时候的王城堪比人间繁华，可在凌雪眼里却并非如此，这里的人因为活得太久反而失去了许多宝贵的东西，比如人类因只此一生而更显珍贵的情感，做事情的热情和对未知事物的探索精神。”
　　听到程大人说出风凌雪的名字，北溟寒的肩膀随着他的心颤抖了一下，表情也有了细微的变化，林薇一抬头正好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林薇，小夜肯定没和你说吧，紫空白莲是他的父亲送给他母亲的礼物，只为他们一起后凌雪的第一个生日能够博她红颜一笑。纯白而高洁的雪莲就是阳叶心中凌雪给他的感觉，在他们认识之前我从没发现阳叶还有这样的浪漫细胞。”北溟寒为了掩饰自己刚刚的窘迫之态刻意地将话题接了过去。
　　紫空白莲的由来一下子将林薇深深吸引令她无法自拔，该是多么深爱着的人才可能为她这般煞费苦心，当一盏盏街灯被点亮，照亮的绝不仅仅是王城的夜还有相爱着的两颗心。
　　“既然天瑾来了，闲话就暂时放一放，开始说正经事吧！”北溟程闻着天瑾一身的酒气皱了皱眉头说，然后向依偎在北溟夜身边的女孩儿微微一笑，“雪兔，你先去别处玩会儿吧！”
　　“是！”雪兔恋恋不舍地松开北溟夜的手臂，走出屋子前她故意对着天瑾捏紧鼻子，天瑾并不生气只是很温柔地看着她。
　　“雪兔是天瑾哥哥的女儿，因为从小就和小夜认识所以像亲兄妹一样！”北溟寒才想起还没有向林薇介绍雪兔。
　　雪兔离开以后，北溟程放下手里的烟袋然后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当他把茶杯放下的一刻屋子里也跟着安静下来。
　　“现在坐在这儿的虽只有我们几个但也是目前王城唯一能够完全信赖的人！今天召集大家前来不为别的，只为明确我们共同的目标！首先，我必须要表明我的态度，虽然这些年来因为小夜尚年幼和为平息王城内各方的矛盾我只得对小夜继位一事缄口，但我作为初代妖王狐礼所立下的第一大长老支持妖王狐的态度却从未改变过。
　　十六年前大战之后云夕虽销声匿迹，但近来关于他的手下又开始活动的诸多情报都已得到证实，为了迎接随时可能来临的又一场血雨腥风我们不得不未雨绸缪，而当务之急就是助小夜登上妖王之位，寒你有什么想法呢？”北溟程收起一脸的慈祥义正言辞地说。
　　“正是！王城内关于妖王之位推举暂分两派，一派为以二长老狮王义为首的维老派，他们主张由您或狮王义成为妖界之主，旗下支持者众多，狮王义的义子王侯豹妖风火和王侯石妖言鸣自是不用说，还包括大多数王侯和贵族；另一派就是推新派，也就是支持小夜继承王位的，在座的几乎就是全部了……”
　　“这样悬殊的差距，那岂不是毫无胜算了？”看起来昏昏欲睡的天瑾突然打断了北溟寒。
　　“但我们却有三张王牌！第一张就是程大人您，作为妖界第一大长老您的地位和威望无人能及；第二张是我，作为二代妖王狐的义弟我在王侯中的地位自认也是举足轻重的；最后一张就是东尧水城之主琥珀龙王！”
　　“和我想的一样，琥珀龙王虽已多年未离开过东尧半步，但他对妖王狐的忠心绝不输给你我。”北溟程赞许道。
　　“林薇与小夜签订血盟开启小夜体内银狐神君的力量，此为力；再由我、天瑾陪伴小夜亲自前往东尧寻求琥珀龙王的支持，此为义；妖王之位历来是顺位继承，此为理。有了这力义理的支撑，相信我们一定能在妖王推举大会上赢过那些维老派！”北溟寒正说着情绪有些激动起来，觉得离自己的理想又近了一步。这些年来虽然北溟程对北溟夜一直十分疼爱，但一旦关乎拥护他成为妖界之主的事时态度却总显得暧昧不清，像今天这样明确坚定还是头一次。
　　“就按你说的办吧，两天后由我主持他二人的血盟仪式！我还有些话要单独和林薇说，你们先留在这里！林薇，随我到庭院里来！”北溟程边说边起身引林薇往庭院中走去，在梅花中的空场站住，随后他抬手将头上的那支金簪取下来递到她的手中：“这支金簪就送给你了，以后，它将成为你的武器。”
　　林薇小心翼翼地接过它，握在手中掂量觉得它的分量很轻，拿在手里既纤细又精巧，形状就如同一根金色的树枝，簪头有一朵花，样式有点像北溟夜前不久带她去看的曼珠沙华。
　　她实在想不出它和武器有什么关联。
　　“可别小看了这根簪子，尽量让你的心平静下来，握着你手中的这根簪子，你感觉到了什么？”北溟程有恢复了先前的慈祥鼓励林薇道。
　　林薇试着静下心来，渐渐地她感觉到手中的簪子给她的触感发生了变化，本来纤细的簪子里似有力量在涌出，通过她的手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身体、她的神经、甚至是她的大脑，她感觉到它在试图与她连接起来，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剑？”林薇脱口而出。
　　“不错！这根簪子叫作噬魂，对于凡人它与普通簪子无异，但对于能超越它的外表而体会到它所蕴含的剑的气息的人才能将它在手中具像成为一把剑。
　　这把噬魂是以前天宫公主的宝物，是曾败在他手下的一只万年蛇妖自愿投身火海，以自己的妖骨和灵魂所铸成的。
　　整把剑身如金璀璨，轻盈若枝，但却具有极大的威力。
　　它与别的武器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它仍保有蛇妖的灵魂，它只在自己所认可的主人需要时才现出剑的本体，而且它对于自己主人曾使用过的招数和自己曾抵御过的攻击，都保有记忆，这也会大大增加使用者的战斗力和防御力。
　　直至两百年前，它一直为当时的神久夜公主所有。现在它选择了你。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教会你基本的剑法，而在你使用它的过程中，它也会不断将自己的记忆和搏击之法传递给你。”
　　虽然对于北溟程的话林薇还是似懂非懂，但手中的噬魂却在渐渐成形，这着实让她兴奋不已，而那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再次涌上了她的心头……
　　“待到你们签订血盟以后，你体内所蕴含的力量也将被完全开启，但它究竟会变得多么强大是需要根据你的天资和以后的锻炼而决定的。而基本的能力，如力量、速度和感知力则将立即大幅提升，感知包括听觉、视觉、嗅觉、味觉和触觉，不仅如此，你更会慢慢学会超越事物表面去感知事物更本质的东西，就像你会透过这支簪子感受到它的剑气那样。我们与人类在能力上最大的区别就是感知力，我们能够体会到事物的本质并且加以利用将它们转化成力量，无论是风、水、电、空气等等自然界的物质里所蕴含的力量都可以为我们所用。”
　　北溟程继续说下去，仿佛是第一眼看到林薇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会是天神选定的最佳血盟缔约者，她眉宇之间透出的那一股灵气和即使身处妖界仍方寸不乱，泰然自若的那份沉稳都像极了当年天宫公主，这也许正是噬魂会选择她的原因。
　　林薇手握噬魂用心地听着北溟程所说的每一句话，两天后她将成为他口中所说的他们中的一员，拥有他所说的超越凡人的力量，虽然她的表情看似平静但内心却已掀起波澜。
　　她已顾不上回想当看见依偎着北溟夜的雪兔时她心中的隐痛，命运之轮旋转得太快，似乎每一秒都会带她去到另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