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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柒 ...


  •   “哎,文昌哥哥,你看那边。快看嘛!”

      “哪呢?”

      “那边!有人在杂耍。”

      闲来无事,杨文昌便将小病初愈的曹华恩带到闹市上逛逛。顺便前往黄府帮她找哥哥,自己也正好再去找找黄忆慈。

      经过几天的休养,曹华恩在杨文昌的临时住处享受了顶级的待遇。杨文昌给她请来的大夫诊断得出曹华恩昏倒的原因是中暑,只要休息几天便好。

      说来也怪,平日里十分严肃的杨文昌其实也很会照顾人。这几天只要是曹华恩提出的要求,杨文昌无一不是满满答应,带她玩游戏,逛闹市,去酒楼听人说书,看人卖艺顺便应了曹华恩的要求给了人几个子儿。在曹三丰离开山谷之后的日子里,曹华恩还是头一回感觉到开心和安全感。

      “文昌哥哥,这个头饰好漂亮啊。”她驻足在摊前,忘我地看着那个亮晶晶的发卡。

      每到这时,杨文昌严肃的面庞上都会露出让仆人们惊讶的微笑。他盯着曹华恩欣喜的神情看了一会儿,便转向这头饰的卖主。“这个头饰多少钱?我买了。”

      “十两银子。公子真是好眼力,这头饰的材料可是上乘的呢。”

      “哎,不用了文昌哥哥,这……这头饰太贵了。” 杨文昌正要递出银子却被曹华恩拦下。

      “不必担心钱,你喜欢就买。”

      “真的不必,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刚刚还咋咋呼呼的曹华恩,此时突然安静了下来,“那时候,我哥哥冒着触犯谷规的风险带我去京城玩,但我们钱没带够。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头脑发热,竟然求摊主免费送给我。那摊主不肯。后来我哥哥给我找了间客栈安顿暂时下来,还瞒着我在那摊子那里打了一天工,摊主才答应了把头饰送给我。他就是不会撒谎,都被我看穿了。你看,就是我头上这个,自从我拿到它之后我每天都戴着它。我哥哥啊……”

      滔滔不绝一连串的儿时记忆,讲着讲着,曹华恩自己也深陷其中,不由自主地开心笑着。

      “你哥哥是个好哥哥。”杨文昌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你哥哥有你这么整天惦记着他的妹妹也是幸福。你们的父母有你们这对龙凤儿真是福气。”

      “噢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哥哥其实不是我的亲哥哥,我们只是师兄妹。”曹华恩不好意思地朝杨文昌吐吐舌头。由于一直以来是把曹三丰当亲哥哥看待,因此跟外人讲起来自己也忘了两人不过是同门师兄妹罢了。

      “是……这样吗……”杨文昌自己也不知道,听到这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时,自己为何就莫名紧张了起来。

      “对呀。所以,文昌哥哥我们不如现在就去黄府吧,你不是说你也正好有事要上黄府一趟吗?”

      突然想起今天是自己要跟黄忆慈彻底表明心迹的日子。来怡安郡后他把追求黄忆慈的时程都安排好了,赠送礼物,邀约,派人跟踪,什么法儿都用上了。就差这最后一招。他也知道黄忆慈虽对他没有多少感情,但至少她其实并不讨厌他。不过今天,他似乎有点迈不开步了。

      掂量许久也不知道在掂量些什么,杨文昌终于还是把任何感觉和想法都抛刀九霄云外。不言一语,带着曹华恩以及出门必备的几个随从,朝着黄府进发了。

      在这鼎沸人声之中,有个人大白天身着夜行衣,还带着遮面斗笠,藏身于人群中看着杨文昌一行人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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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花飞舞的庭院中,曹三丰正耍着自己的长剑。他身体的恢复速度简直快得吓人,才十几天的时间,就已经基本痊愈。只是几天不活动,现在身子仍然虚弱,只能通过一些简单的舞剑动作来舒展自己的筋骨。

      回想起来,在他遭人攻击后的第二天早上他就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当时黄忆慈从正殿回来看望她,看上去脸色不大好。

      曹三丰从小就对人的心情有着敏锐的感知,见黄忆慈这副想不开的模样,便心生安慰和保护她的冲动。他猜到黄忆慈多半是在为攻击者的事烦恼。

      “你……其实大可放心,那些人与你无冤无仇,多半是冲我来的。只要我不出门,他们应该不敢来你府中闹事。”他端起旁边桌上的水杯,喝了两口,“而且,你也知道,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黄忆慈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抬眼看着他眼里虚弱的神色。前些日子还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如今为了自己变得这般憔悴。绷带缠在身上只从脖子处露出一道白色。琯起的长发被完全放下,额头上又被大夫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对父亲的怀疑加上对曹三丰的歉疚,她忽然感觉眼眶湿热,别过脸去不看他。

      “郡主,我……其实……”

      “能告诉我吗?你昨天为什么出去那么久?”

      “噢,是我师父,他来府中找你父亲,说我师妹为了找我从静幽谷出走了。我也是一时着急,没有考虑到会给府中带来麻烦。”说到曹华恩的失踪,曹三丰又是心绪不定,焦急的神情全部显现在了脸上。

      “师妹?”

      “是,我师妹,曹华恩。”

      “与你同姓?”

      “嗯。但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我们同是孤儿,所以走得比较近。”曹三丰又喝了几口凉水平定一下心神。

      “你师妹,几岁了?”

      “十六。”他将水杯放回到桌面上,面向黄忆慈,“郡主,我师妹对我来说,真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希望郡主能调动你们府中的人,帮我找寻华恩。”

      黄忆慈十分惊讶自己竟是不想答应他的要求,帮保护人找寻在怡安郡范围内的师妹,这本不是难事,也不是该推托的事。

      在去找他心心念念的师妹之前,她很想知道,昨天他为她挨的打,为她受的伤,对她露出的温柔的笑,在她额上轻轻烙下的吻,到了今天太阳重新升起,它们,是否还能作数?

      但最终,她想问的问题,没有问出口;本不想答应的事情,却一口答应了下来。

      而此时的舞剑,曹三丰也是在借这个空档思考那天的事。

      平时总是挤兑他的黄忆慈,那天竟然对他露出了如此疼惜的神情。让他既是不知所措,也有些忘乎所以,当她把头埋在他怀里时,一阵酥麻感竟一时化去了他浑身的疼痛。就在那天那夜,雨里昏暗的灯光下,他搂过她,将唇瓣温柔地贴上她白皙的额心。

      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千千万,平时对他丝毫不留情却在那时为他流泪的,恐怕唯独黄忆慈一人。他在害怕,不似小时候对火苗的恐惧,也不是他得知曹华恩失踪时的担惊。他常常觉得,黄忆慈有时离他不过是咫尺可触的距离;但实际上,怡安郡主与静幽谷十七弟子的距离,并不是一句万水千山就能够衡量的。

      今天就是杨文昌与黄忆慈约定拜访的日子了吧。如果能替黄忆慈守住最后的底线,让杨文昌断了对黄忆慈的念想回到泰州,他便也该回他的静幽谷,继续跟随师父练武,继续跟师兄们打打闹闹,继续照顾师妹,继续寻找他的父母。

      是啊,找寻父母这件事,他曹三丰从被李彦微捡进谷以来,就从未放弃过。

      “哎哎,你们每人一两,可不许抵赖啊。”打赌男又在大喊着催促同行还赌注。

      “凭什么,你说咱们郡主看上了曹君,郡主压根儿就没承认过!”之前被唤作杏儿的侍女还口道。

      是呢,压根就没承认过呢。

      “这你就不懂了杏儿,咱们郡主怎么说也是女儿家,怎么可能当着曹君的面承认这种事儿。啧啧,我看啊,你们就信了我吧,这赌注你们迟早得还。”打赌男得意地撩撩发丝。

      “你们一个个都在干什么呢?干活儿去!”黄忆慈严肃地一声令下,所有下人便作鸟兽散,全部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曹三丰见她来又笑着贴上去:“今天是郡主大喜的日子,又何必提早发怒?”

      黄忆慈不理他,转身便要走。

      “哎哎哎,郡主。”曹三丰一个瞬移截住她的去路,“今天杨少爷要来,可不是郡主大喜之事?”

      “今天?你不说我倒忘了。你一个保护人记得那么清楚,倒是想快点脱离我的掌控呢,还是满心希望我嫁给杨文昌?”

      曹三丰看她自那天后便不曾恢复精神,本想轻松一下气氛逗她一笑,不想反而触及她的怒点。

      “哪儿敢呢,你要是嫁给杨文昌,我怎么办……”曹三丰不由自主地嘀咕着。

      黄忆慈听着他吊儿郎当的话语,心里一软,但仍不能确定自己心里的疑虑,只是终于肯正眼看着曹三丰。“这又关你什么事?”

      曹三丰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话……

      “那个……那当然关我的事,我的任务可是帮你断了杨文昌的念想,不完成任务,你觉得亲王会放我走?”他淡淡地一扭头,心里欲赶紧从她面前离开。

      曹三丰突然感到脚上一痛,惨叫一声,却见黄忆慈已经“肇事逃逸”,朝府大门大步流星而去。

      “喂喂,你去哪儿?要出门么?不用带人跟着你么?要不我陪你?”曹三丰甩了甩被踩的脚,快步跟了上去。确实,敢用“喂”来称呼怡安郡主的人,全天下恐怕只有曹三丰一人,就连亲王都至少得称呼黄忆慈的小名“多多”,只是随着长大,也渐渐没什么人称呼她的小名。

      “我是郡主,我要干什么好像不必向你一个保护人汇报吧?”黄忆慈把手放在大门门把上却并不推开,而是回头示威般地抛下了这句话。

      然而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就似利剑一般直接戳中曹三丰心中最敏感的地方。他也曾幻想,自己是一家少爷,拥有像杨文昌那般的身份和地位,与黄忆慈的郡主之位相匹配,能够顺理成章地接近黄忆慈,让她也能够说出“曹少爷也是文武双全的一大才子”这样的话来。

      但即便他的确算得上是文武双全,没有了那样一重地位作为衬托,他一身从师父那儿习得的本领也只能是泥地里鲜艳的花儿,没有了绿叶的衬托,徒显黯然失色。

      就在那一瞬间他早已在心里自嘲了千百万遍,只是仍然隐忍不表,就如他儿时。在这点上他清楚自己至今未变。

      那个雨夜他甚至认定她并不在乎地位,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但在郡主的位置上待久了,肩上对家族的责任日益繁重之时,她也将不得不面对现实。也许黄忆慈此语是在提醒他,早点离开为好吧。

      他默默地深呼吸,平定内心的起伏。看着黄忆慈慢慢地拉开黄府的青铜大门,一袭黑衣与一袭青衣在门缝处映入他的眼帘,黑衣他尚且不知,但这青衣却是再熟悉不过。那天夜里他穿过沉重的雨幕一直寻找的,正是这抹淡过初生莲叶的青色。

      门打开,黄忆慈像是被来者一惊。那个黑衣的男子还保持着将要推门的动作,看来他是获得了进府的许可,正要迈入本府。青衣的女子则是一脸欣喜,也不顾面前的主人,直接闯进门给了曹三丰一个大大的拥抱。

      “啾儿哥哥!”热情似火地叫着,一抱却触碰了曹三丰身上的伤。

      曹三丰猛一抽身,倒吸了几口冷气。“疼啊大小姐,你到底去哪儿了我找你找得……”

      “啾儿哥哥,你受伤了?”粗心大意如曹华恩,这才发现曹三丰额头上的一圈未拆的绷带以及从衣领处露出来的绷带,“怎么搞的?你没事吧?”

      “拜你所赐……还有啊,”曹三丰把曹华恩搂近些对着她耳语,“不是说好了在外要叫大名吗?”

      “哦——对,我给忘了。三丰啊……”

      “叫哥哥!”

      曹华恩已经笑得快岔气了,这个哥哥,只要一到她这里准会变得团团转。不过这也让她心里一暖,至少在哥哥离开她的这两个月里,他不仅没有忘记她,得知她失踪之后,准是还费了一大番周折去寻找她。

      “来哥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文昌哥哥。十多天前我在街上病倒了,是他救了我,还收留了我这么多天。他今天是陪我来找你的,而且他说,他也有事情得上黄府来办,所以我们是一起来的。”

      文昌哥哥?他就是杨文昌了吧。曹三丰悄悄打量了他几眼,眉眼算不上精致,却是英气勃发,同时看模样沉稳内敛。这样的人,又是大户人家知书达理的少爷,加之黄忆慈本人也并不讨厌,甚至有所赞赏,可为何怡安亲王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反而两年前要师父带上一位得意弟子前来相亲?

      “你好杨少爷,先进来坐吧。我父亲今天不在,我们四个可以去正殿聊。”黄忆慈落落大方地招呼着客人。

      杨文昌眼神略有疑虑,默然片刻后道:“不知忆慈你是否愿意与我到心珍楼一叙。”顿了一顿,又考虑到站在旁边的曹三丰和曹华恩,便又道,“华恩小姐和令兄也一起来吧,今天算是我请你们几个朋友吃顿饭。”

      曹三丰与曹华恩扭头面面相觑。曹三丰感到自己心里好似被压了块沉重的石头,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拒绝会显得失礼,接受嘛……

      曹华恩倒是兴致勃勃,一把抱住曹三丰的手臂:“三丰哥,一起去嘛!”

      “行,既然杨少爷开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了。”曹三丰微笑拱手,乍一看,仍是平时那副自信的模样。下意识往旁边的黄忆慈瞥了一眼,发现她脸上浮现了几分愠怒神色,忙改口,“不过我只是郡主的保护人,一切还得由郡主亲自做主。”

      黄忆慈不答话,径自朝门外走去。

      曹三丰无奈地笑了笑,带着曹华恩,与杨文昌一起跟上她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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