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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壹 ...

  •   静幽谷乃祁云山上一大奇谷,其石之奇,崖之峻,覆盖面积之大,堪称自然界鬼斧神工,人称现世桃花源。此地草长莺飞,柳暗花明,海棠花粉嫩欲滴,爽风吹拂,如雨瓣瓣飘落,成为了谷中夏季的一大美景。谷深处有一潭名曰落璃潭,潭中央高高立起的檀木屋中居住着传说中的禅学宗师。此人本名归尘,自号静幽大师。因与谷相生已久,日久生情,故以谷名自取。

      曹三丰自小以来跟随静幽大师习武悟道,所谓“道”自然是武道。禅道一类的静幽谷一众师兄弟皆无能悟其高,于是谷中也渐渐取消了这方面的课程。

      曹三丰于七岁那年失忆并流浪至谷口,当时正要偷溜出谷的十六师兄李彦微对其动了恻隐之心,权衡之下冒着被师父惩罚的危险将他捡回谷内,交予师父归尘处置。据说——据归尘解释,由于归尘祖上姓曹,于是他才为三丰隆重赐予了自己本姓以示他在谷中所占的一席之地。为此曹三丰对师父师兄大恩未忘。倒是十六师兄李彦微当时一个月内每日被师父满谷追打,造就了如今这位武学奇才。师父收留曹三丰当晚似是心事又起,隔日才觉不对,擅自出谷这等违犯,岂能饶过?而追打缘由除了未经许可独自偷溜出谷这项白纸黑字的“罪名”外,还有便是又捡回来那么一张吃饭的嘴。

      “为师住这谷中本就交通闭塞常常收不着退休金你小子倒好反给我捡了个麻烦回来看为师不收拾了你!”说着一展轻功,劈头而上。

      “啊!师父,我错了还不行嘛!师父我错了……”李彦微撒腿便跑,边跑边抛出舌剑,“师父您是禅学大师啊佛不是教导我们要视金钱如粪土精神造诣大过物质大过天嘛!啊!”

      于是师徒满谷打转几小时,追逐大戏直到归尘的坐禅时间到才会罢休,接连一月日日如此。对于谷里的每一处地方,另外十五位师兄无一比李彦微更加熟悉。

      说归说,归尘还是从未真正对最宠爱的小徒弟下手。而每每看到曹三丰那温润如玉的清秀面庞,心中也还是暗喜之情浮露。曹三丰听话懂事,习武天赋极高,不知不觉武功水准已然超越了谷中多数师兄,对此连归尘也禁不住啧啧称赞。如今排行老十七的曹三丰武学造诣竟已仅次于大师兄欧阳铖,与李彦微几近并排而立,令谷中其余众师兄难以望其项背。

      听话懂事?没错,儿时听话懂事,长大温文儒雅,但那只不过是谷外繁华盛世中人对其的评价罢了……

      曹三丰九岁那年与师兄们已然勾搭甚密,开始挑战静幽谷充满挑战的谷规。托十六师兄李彦微以及十一师兄薛弥给师父请个假后,拉上谷中对武功甚痴却对药草甚迷的二师兄肖朋佑前往静幽谷最深处的下属小山谷——药谷一探究竟,美其名曰取长补短温故而知新,实际上也的确知了新,在阿朋师兄的英明指导下,他配制出了某种据说有润肠通便之奇效的产品,基于孝心由师父第一个尝试。于是某日偷偷在师父的饭菜中混下此药,成功放了一众师兄弟几天大假。

      最为关心师父的薛弥师兄戴上三层口罩站在茅房窗边倾情守护了师父三天十五次,归来向大师兄欧阳铖作诗汇报:

      师弟豪情人人崇,

      百斤剂量,气势恢宏。

      师父日销万卷纸,

      飞流直下,三千来尺。

      这诗在谷中流传神速,不消一日便传入了曹三丰的耳中。对此文绉绉的他直评此诗有极高的文学造诣,不仅使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还引用了先人诗词作改编,加上语句简洁,尾韵平仄有度,及有可能流芳百世,为后人所传唱。曹三丰自己倒比薛弥更加沉浸其间,品味无穷,直到归尘笑眯眯地找到了正埋头读诗的他……

      “啊啾!”谷口最为通风的地方,一位白衣小少年抱臂被罚站了整整两天两夜……

      若说九岁的曹三丰所作所为可谓害人,那么十二岁的曹三丰,便是放火了。

      许是吸取了彦微师兄当年深更半夜甚至能偷溜出谷的经验,曹三丰选择了半夜举着烛台潜入归尘的地下室,找到一堆他看不懂的书物,以及一张布满蜘蛛网的桌子上放着的归尘的家谱。家谱被旁边一盏灯光昏暗的万年灯映照着已经脱落了镀金的封面。心痒好奇如曹三丰,赶忙伸手去翻看。这一翻不打紧,触动了归尘在地下室布下的机关,被墙孔中射出的利剑刺中手臂才从家谱的吸引力中脱离出来,“嗷”一声蹦跳三下。这一蹦跳也不打紧,烛台竟从手里脱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明亮的响声。

      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舌霎时间吻遍了地下室的每个角落,曹三丰吓得一个闪身窜向地下室的出入口,逃之夭夭,之后半个小时之内不知所踪。

      后来的事,曹三丰什么也不记得了,亦或者说他什么也不知道。谷内的师兄弟都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后来发生的事,但在曹三丰的穷追猛问之下,众师兄弟于是因寄所托,将期盼的目光投向了平时最宠爱三丰师弟的阿铖大师兄。欧阳铖无奈只好打好底稿,迈向曹三丰这几天休息养病的地方。

      没错,休息养病,曹三丰由于受到火灾惊吓,条件反射释放出体内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而失去了意识,一路出了静幽谷,去到静幽谷上方此山最高的山峰——祁云峰,禁不住内力的疯狂涌动而舞动剑锋,基本上炸去了半个山峰,身子也受到了损害。如此强大的不知名的内力,就连归尘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和力气才将其重新封印。

      这还只是个前奏,令一众师兄皆无法亲口向曹三丰讲的其实是……

      “三丰师弟,其实……那天师父一直封印不了你那个奇怪的力量,所以——出于尊老爱幼之情,我们十六人,还有小师妹,都在师父的身边作协助。”手脚并用拼命比划,然而也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然后……那个……师父嘛,他当然是爱徒如……如那什么的……总之……你原谅师兄吧嗯。”某师兄全程就这么提着笑肌完成了演讲。

      在门外趴着偷听的其他十五位师兄都齐刷刷把下巴摔在了地上。大师兄,说好的底稿呢?说好的通俗易懂委婉动听呢?

      年纪尚幼的曹三丰完全无法从欧阳铖的任何一句话中听出任何猫腻,仍一个劲地问个不停。最后欧阳铖一拍脑门一狠心,直接“通俗易懂”了之。

      “师父叫你过去。而我们……就不过去了。”紧张到此刻,难看的笑脸终于变成了严肃瞪眼的状态,“你不会把你上次从京城回来时那些妹子送的值钱的东西收回去吧!”没错,此处并不是问句。

      “哦,这样。”这通俗易懂的外星语言连曹三丰都满肚子槽吐不出来,顿了顿疑惑地望向欧阳铖,“我为什么要收回来?”

      一听此话门外一众师兄突然破门而入摔进屋中!但脸上皆甚是喜悦,不约而同伸出拇指赞道:“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师弟今日慷慨大方,不日将成大器!”

      曹三丰在去归尘的檀木屋的路上一直为这最后这句充满疑问而又冷彻心扉的溢美之词而发抖,直到去到归尘的住处。师兄们以及小师妹集体站在落璃潭边仰望檀木屋。

      十秒的寂静后,一个明显是被踹出屋门的身影以及一句惊泣鬼神的狮吼齐齐从屋中飞出……

      “臭小子!把为师的家谱和人员手册还回来!”

      要说曹三丰是如何仅次于欧阳铖与李彦微齐名的?这其间恐怕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在归尘忙着修理曹三丰的日子里,师兄们以及小师妹在静幽谷中的美妙景色下过着归尘承诺的一个月假期,数着曹三丰答应不收回的翡翠珠宝的价钱,然后,不似上一次李彦微被追打时众师兄的齐齐劝阻,这次他们决定谨听师父教诲,袖手旁观……

      曹三丰蓦然间明白了彼时大师兄那通俗易懂的外星语言,究竟该怎么翻译……

      十六岁时曹三丰获允出谷一游。静幽谷向来有一多年未变的传统,即在谷中年满十六岁的弟子需在当年生日出谷前往京城,见见世面。彼时曹三丰早已褪去了儿时秀气稚嫩的容颜,时光将其勾勒得清俊,再加上一袭醒目白衣,墨发飘扬,其温雅绅士、翩翩公子之形吸引一众或贵族或平民的女子上交芳心,穷追不舍。曹三丰由此举一反三,即刻悟到了武道之精髓:英雄难防女人缠!

      逃至谷口,即见盼徒归来的归尘师父笑脸相迎,忽而又是晴转阴。只见曹三丰对他视若无睹直接越过,衣着五光十色的一群女子如潮水般气势浩荡地朝归尘压去,归尘凝滞的表情还未作出变化,整个人便被撞飞至空中。

      黑白相掺的发丝风中飞舞,其眉目每一秒都在增添怒意……

      “曹三丰!为师要宰了你!!”

      愤愤的呼声响彻整个静幽谷,众弟子火速赶往案发现场,途中却见他们可爱无敌的十七师弟正赶往相反的方向,何妨奸笑且狂奔。更诡异的是,身后还跟着一众女子气势汹汹而来。

      为防止这一恼人现象再次发生,曹三丰十七岁时便被归尘安排了相亲。对象是归尘的老朋友的大千金。此对象据说是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美丽温柔贤淑之女子,但曹三丰担心这些也只不过是繁华盛世中人对其的评价……而已……

      然而后来连人家的一面都没有见上。曹三丰受归尘嘱咐待在府宅门口等待片刻,归尘自己则先进去向老朋友打个招呼,出来时衣衫竟几处被划破,看样子是受了不少伤。

      “师父,您怎么了?!”曹三丰满脸惊诧,忙上前搀扶师父。

      “屋里……有……机关……”说着从口中飞出一口血来。

      “师父?师父!”

      曹三丰哪能不惊讶?平时候十分擅长在谷中机密之地布机关的师父,如今竟自己中了机关,实在是奇怪。不过还是师父平时常说的那句话至理,武林之大,武功之多,无奇不有。因而真正奇怪的,应该是与师父十分亲密且常有飞鸽书信来往的那位老朋友,竟称等待了一天从未见过归尘的踪影,还以为归尘忘记了相亲一事,从未去过他们府宅。

      曹三丰闻言冷汗涔涔……莫不是府宅闹鬼,致使师父被暗算?但归尘对此事却是绝口不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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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已至,静幽谷海棠花开,粉色花雨于空中飞旋,一片宁静祥和之境。

      暖阳之下,落璃潭边,十九岁的白衣青年身姿潇洒闪现,剑锋舞动,发丝随风,顷刻间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干净的白色长衫被风拢得猎猎作响。落地按掌,落璃潭水猛地向上喷出形成水柱,而后所有水柱又全全栽回潭中,水与水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天地间弥漫着水雾,将那俊秀的青年笼罩其间,有如泼墨山水画一般意境深远,美妙无双。

      这场景似乎是印证了归尘教给他们师兄弟妹几个的一首歌谣。

      这首歌据说是仅靠口耳相传而流传下来的,如今落入静幽谷中的歌句只剩下那么一句。烟波貌似宝贝得不得了,而青年自己也是万分的喜爱,每每习武,都会在心中默哼其曲调。

      “丰年唱,伏起尘间花雨中”。

      白衣飞扬,又有“似濯清涟”之美,“若启华宴”之致。

      待水雾几乎散去,他才将剑轻轻收回到腰间的剑鞘中。

      “总觉得,好像还差点什么。”青年语调低沉,兀自言语,白皙的面容上眉头微蹙。

      忽听得沙沙的脚步声响起,就在离他二十步开外的地方,一块巨石旁边。

      青年转身微微一笑:“小七师兄,在谷里你也把内力信号隐藏地那么好。我都感知不到你的存在。”

      “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啊,三丰师弟,今天才发现么?”小七忍不住笑了两声,“也许是你练功太专注了。不过别说是你了,我估计薛弥那家伙都发现不了。”

      “你说薛弥师兄?”曹三丰面露不信的神色,“不会吧,薛弥师兄的内力感知能力不是天生的么?师父说不受任何人体条件影响。”

      “你看看你,师兄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不过有一回我还真躲过了他,他发现得晚了几秒,身手又在我之下。”小七说着从紫色的斗篷里掏出一个信件,“喏,师父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这是让你实战锻炼的好机会,我还没看,你自己看看吧。”

      曹三丰接过信件,将信封拆下,认真地读完了这封并不长的信。一字,一句,他感觉这里面每一个笔划都能让他拿信的手抖上三抖,尤其是最后信件的署名以及信件的来处地址。小七见他读着读着脸色发青,十分疑惑,便将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师弟?怎么了?信上写了什么?”

      曹三丰被小七唤回了神,深呼吸片刻,缓缓道:“没什么,有人请师父去做保护人,其实就是保镖。”

      “请师父?”小七眯起兜帽下无法看清的双眼,“那那个对手肯定不会弱。你要多加小心。师父会想你代他去,说明是对你寄予信任和期望。”他拍拍曹三丰的肩膀以示鼓励。

      “嗯。那——小七师兄,我先上去见见师父。”

      “去吧。加油,好好干。”

      曹三丰跃上落璃潭的水面,蜻蜓点水般轻盈前行。归尘的檀木屋设在落璃潭中央用石柱作支架高高立起,非轻功熟练之人无法登上,也因此多了一重安全保障。当然相应的,能够进入的人,多多少少是拥有熟练的轻功,不是一掌就能对付的人。

      其实对曹三丰来讲,对手多强都不是问题,或者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问题。那个让他脸色越发难看的地址,其实就是两年前他随师父去相亲却从未见到相亲对象的地方。署名则让他大叹那家人地位之高,担心师父上回受人攻击却不开口,会不会是因为这家人的地位和名气让人不敢造次。既是连师父都要退让三分,自己又如何能镇的住他们?又或者能镇得住他们的敌人?到了要请保护人的境地,说明那敌人的地位至少是不低于这家人的。

      到了归尘房间门口,曹三丰并不急着敲门,而是掏出信件,怀着疑虑又细细端详了一回上面的地址和署名:

      怡安郡黄府,怡安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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