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彼时》流少

7、第七章

　　天刚蒙蒙亮时，子就醒了。
　　她不再用习惯性的那个姿势入睡，庄把她的身体扳直，以一种强硬的方式，把她放在怀里。
　　子抬头看着庄，他睡觉的时候，很安稳，面容是新生婴儿般的脆弱和安宁。

　　她起身，也惊动了庄。

　　庄就这样，看着她点燃了一支烟，叼在嘴里。
　　子赤裸地走下床，瀑布般的黑发散落在裸背上，她毫无表情地穿上黑色的内衣和衣服，把吸完的烟丢到垃圾桶里。

　　“子，在我这里住下。”庄说道。
　　“住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子轻轻挑起眉毛，“我们只是度过了一个夜晚，只有情欲和酒精的纠缠和□□短暂的欢愉，醒来之后便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资格在你这里住下，你也没有权利留下我。”

　　“子，我会对你负责。”庄认真而坚定地看着她。
　　“负责？”子歪着头，神色看似天真，“我很多年前就听过这个词语了。”
　　“子，我会负责。”
　　子笑着摇摇头，“庄，我的信任只有一次，很多年前你负了，就再也没有第二次了，况且，我不需要你负责。我每个月有丰厚的薪水，我可以随意在商场买一瓶上千的香水或衣服鞋子，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而活。”

　　“但是子，你很孤独。”

　　“那又如何，”子笑，“我可以在孤独中长大，最终也会在孤独中死去，庄，你是我认定的唯一一个男人，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其他人走进过我的心里，但是我说过，我的信任，只有一次，我曾经闭上眼睛捂上耳朵缝上嘴巴，但是最后，你放弃了我也负了我。”

　　子伸手拿起自己的包包，转身离开。

　　木生说，子，你是布满荆棘的蔷薇，从来都是最娇艳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但是孤独和骄傲是伴随的，你选择了骄傲，那么孤独就会伴随着你，直到你老去死去，你拒绝任何人给你的拥抱，被拔过一次荆棘后依然会用新的刺去保护自己。

　　而我，是心里从来容不下其他人，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占满的时候，我不是孤独的，但是如果那个位置空了，孤独也如影随影，我依然固执地守着这个位置，每晚听着自己心底空洞的，呼啸的风声。

　　未的离开也是如此。

　　如果有一天，你和庄相遇了，如果他还会说出负责的话，那么你要记得，相信他，男生总会长大，总会成熟，当初年少冲动的诺言，即使幼稚也有可信之处。若是他经历过那么多波折那么多沧桑，还是当初那个少年的话，是很难能可贵的。

　　子，你还有机会，有一个不让自己孤独的机会，卸下你的骄傲和伪装。

　　木生，你呢？

　　我？我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我这一生只有一次机会。

　　我不骄傲，也从不假装，我是一个内心孤僻的人，偏执伴随我而生，我没有办法再去接受任何人，我的心里始终只有未的位置。
　　我已经老去，徒有一个年轻的躯壳。
　　我的记忆力退化得很快，所以每日我只能靠我以前写下的笔记来记忆。
　　或许很久以后的有一天我记不清楚未的样子，也或许，我会不爱他。
　　但那也是很久以后了，我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木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她的东西很少，一个背包就可以装完。
　　她已经辞去在公司安稳的工作，删去所有社交网络的讯息。

　　“子，我从来不会奢望我在别人心中，或者这个世界之中存在过一点痕迹，因为每个人都是因为自己而生，没有义务去记着哪一个人忘记哪一个人，我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父亲母亲他们各自贡献了一个生殖细胞，我不相信别人嘴里说的所谓存在的价值，自杀和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就是对在乎自己的人的伤害，每个人的存在是为自己，而不是别人，虽然有人是为了别人而存在。”木生淡漠地说，“我或许会在某一天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或许在某一天死去，某一天在那个城市里与你相见，与未擦肩而过，但过后，在你们的心中，在这个世界当中，也不会留有我的一丝痕迹。”

　　木生背起行李离去。

　　“木生，你生而孤独。”
　　“是的，我没有选择，但是子，你有。”

　　“保重吧。”

　　木生轻轻带上了门。
　　子有点颓败地坐在落地窗前，房子里冷清得好像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