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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对簿公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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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城门的小卒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在看到远远而来的衙役时,绷直了身子。涎笑着凑上去,“哟~差爷,大早晨的,便要出去这一趟,真是辛苦了~”斜睨了白衫男子一眼“这人忒不懂事儿,还要劳动几位,您说呐。”差人随着卒子看了一眼岿然不动的男子,心下叹气。这人他是识得的,原先晏山书院教习国学的凌先生,一个少有的仁义之人。又见胡山长得意洋洋的模样,这人是保不住了。不耐的挥了挥手“少废话——”径自领着人去了衙门,他一个小吏,不过是听上头差遣罢了。
俗话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却不知是哪里来的俗话,朝朝代代都是如此布置。念及此,凌先生目光掠过东侧的鸣冤鼓,西侧铭刻了“巫告加三等,越诉笞五十”的石碑,复不做他想。然而目光终是黏在了麒麟照壁上,看瑞兽威仪,神色空茫。“嗤——怎么?要拖延时间吗?大人公务繁忙可没空等你在这磨蹭!哼,困兽之斗!”胡山长形状难看,自鸣得意。吏官右手虚握于唇前假咳一声“凌先生,请吧”绕过仪门,走了东边的便门。大堂肃穆,两列衙役早已手执“肃静”“回避”牌站好。堂役击鼓三声,三班衙役叫堂,此时,此地主理案件纠纷的聿修方才从后堂出来往正堂一坐“堂下何人?” 胡山长向前一步拱手道:“学生晏山书院山长胡越拜见大人——”“回禀大人,被告晏山书院凌穹带到!”吏官打断了胡山长的话,状似恭敬。聿修一拍惊堂木,喝到:“凌穹!你可知罪!”凌穹不闪不避,只淡淡道:“不知学生何罪之有?大人却不用问案便能决断?”“就是就是。这个大人怎么这样子断案的哦”后头一阵议论,原来不知何时晏城的百姓来了。“啪——肃静肃静!谁在吵,本官就让他、让他坐大牢!”晏城百姓还真不是什么愚民,虽然一个个都闭了口,只眼神灼灼。也多靠此地门阀世家良善,学风之下,百姓虽识文断字的少,识理的可多。“还有你,凌穹!你见了本官不跪,就是藐视朝廷!当诛九族!”胡山长神色焦急,一早说好的可不是这个!这个蠢货!看不懂眼色吗?好在负责堂录的主簿机智的凑过去,“大人,这个凌先生、”看到大人不虞脸色立刻改口“凌穹、是士子、有才名在身,见官不跪。”聿修一愣,不顾审案当场,和主簿咬起了耳朵“那、这要怎么做?”“胡山长告的是私涉教化、蛊惑人心的谋逆之罪。”聿修坐直身子,照着主簿的话说了一遍,“你认是不认!”“这罪,学生不敢认。”百姓们的议论声不自觉大了起来,谋逆这种罪名,很难相信离他们这么近。见堂下之人没甚反应,聿修有些急。这是他第一次审理这样的大案,本身就是莫名兴奋,现在竟还压不下一个小小庶人,哼。大概聿修是忘了士子与庶人是有极大区别的。抓了一把签子往地上一掷“给本官用刑!”衙役踯躅。这一把签子怎么用刑啊?一根签子15板子,不知大人愿不愿让我们数一数先啊。况且,这先生也不能挨板子啊。本朝律法明确规定,读书人不受杖刑。几个行刑衙役互相看着,没有谁敢开这个口。“怎么?!你们是同党?用刑!”
“且慢!”清越女声传来。衙役们松了口气,几乎是带着感激地看向那个出声的女子。凌穹面上不显,心中讶异,不知是谁此时竟来趟这浑水。是她?不过一面之缘。来人正是方才桃林中的翠衣女子。聿修正待发怒,主簿暗里使了个眼色,当先开口道:“原是凌七娘。不知,凌七娘为何有此举?应知,公堂重地,一介女子……”却不把话说死。他是忌惮这凌七娘的。更忌惮她身后沉稳如山的男子。这晏城大抵没有不忌惮她的,或者说,她所代表的家族。也只有聿修这种不学无术却偏偏外放的官家子弟才不知地头蛇的厉害了。“我为我家老大讨个公道!击个鸣冤鼓,却没有人来呢,我便直接进来了。”她不跪,也没有人敢让她跪下陈情。不待聿修再说什么,凌七娘径自道“我家玄大受人诬告,污的甚至是谋逆这种大罪!小人心肠。更有玄大秀才之身,竟要受杖责之刑,如此罔顾律法。”气势十足瞪了胡山长一眼,便看向主位的聿修。胡山长喊道:“人赃并获!几位差大哥可都是看见了的!任你怎么狡辩也无用。”心中思量,这凌穹何时成了玄大?“哦?人赃并获啊。不知胡山长可见过那几个孩子?可知他们都是些什么人?”“鄙人为何要知道几个升斗小民……”“那是我凌家的仆役!我凌家的大少,管教几个自家的仆役,不知犯了哪条律法!何至于谋逆!山长好深的心思!”凌七娘颇有气势,把个主位上的聿修大人无视了个彻底。“你、你说是便是……”惊堂木响。“你们把公堂当成什么地方了!”聿修得了主簿指点,算是明白这凌家不能得罪了。“胡山长,这是人家家事,你闹上公堂是想做什么?”凌七娘知道这案子算是过了,松了口气,“大人不必生气,胡山长不过是太过忧国忧民才有此误会。罪加三等便算了吧。”凌穹方才便未曾开口。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玄大。然而,刚刚竟好似有人在耳边说了话。清清冷冷的“不值得”许是传音入密吧。为着这三个字,保持了缄默。此时,莫名有些好笑,这个七娘,可真是让人吃了亏还要承情,真真一张利嘴。努力压下了唇角笑意。“嗯。本官卖七娘个面子,仅罚几两银子罢了。”“是,多谢大人,这孩子我就先领回去了——”“慢着,你说这是凌家的大少,可众人皆知,凌家主至今未娶!”慢悠悠朝外走,回应着一旁百姓问候的七娘,凉凉道“难不成,我凌家家谱还要给你过目不成?”倒是一直冷着脸的男子留下了三字“凌玄宇”。
离开公堂,凌穹一揖到底“谢过凌小姐凌少爷救命之恩。本是借口,凌少爷为何会有坐实之意。”清冷男子道“你不错。”七娘则是拍了拍凌穹的肩。凌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这个理由,实在是……几位不妨直言在下有何处入了眼。”七娘一梗,读书人当真讨厌。“我便不能是一时善念么?”凌穹温温一笑,“一时善念也不值当为不相干的人搭上整个家族。”“我认得你。不知你认不认得晏山书院的凌言?”“一字之师,不敢或忘。怕是先生不记得我这个弟子了。”后头转出一个青衣男子,正是凌言。“哈,不过现下你可要叫我八叔了。”凌穹还待说些什么,七娘晃晃手指“救命之恩哦,难道不该以身相许么?”凌穹轻笑一声“是。七姑。四叔。八叔。”凌四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倒是凌八格外兴奋,被当初的先生称呼为长辈大概没有多少人能体会到了。